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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瞬間凝滯了。而對面,一直專注聆聽著的凌玉城靜靜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所有的憤怒、痛苦、激動乃至冰寒全數(shù)消失不見,唯一剩下的,只有那片近乎透明的寧靜:“景暉,”他慢慢地說:“你口口聲聲讓我助你,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我愿意輔佐你,是為了什么?”“那個時候,我下定決心要把你推上皇位的時候,你說過的話,發(fā)過的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景暉,別讓我看不起你。”作者有話要說: 端王啊,就算你把虞夏拿到,能分小凌多少?雖然立場有點(diǎn)問題(事實上是很有問題),小凌還是那個懷著單純的夢想,心中保有干凈和純粹的小凌第170章棠棣寂寂不同看“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景暉,別讓我看不起你?!?/br>靜靜淡淡的聲音傳入耳際,元紹手掌在椅背上一按,幾乎立刻就要挺身站起。大方地給了凌玉城與寧秀單獨(dú)談話的時間,他遣退侍衛(wèi),自己卻折身返回了水榭,在另一頭的梢間里悄然坐下。這間小室原本是伺候的宮人暫時歇腳所用,因而有小門單獨(dú)通向外面回廊,以免進(jìn)出時礙了貴人們的眼。斗室門窗關(guān)得嚴(yán)實,只要不刻意弄出動靜,斷不會被旁人發(fā)現(xiàn),而他只要稍稍運(yùn)起內(nèi)力,兩人的對話,便一字一句歷歷如在耳邊。果然,最初的滯澀和尷尬之后,話不投機(jī)的兩人,很快就吵了起來。元紹垂眼看著腳尖前方一寸寸移動的光影,輕輕冷笑。寧秀的意圖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一個皇子--已經(jīng)成年,受過完整教育、讓凌玉城這樣的人曾經(jīng)奉為主君的皇子,只要還存了一點(diǎn)廉恥,存了一點(diǎn)愛護(hù)家國更甚于看重自己的心思,就斷斷不會出現(xiàn)在北涼帝都。別說什么被人裹挾身不由己。這一路上沒人捆沒人綁,吞金服毒,自縊刎頸,什么法子死不得?當(dāng)初為了防著凌玉城自盡,他用了多少心思!易地而處,如果是凌玉城處在宮變失敗、身犯死罪的境地,一定會愿賭服輸,干脆利落地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絕不會屈身投敵,讓敵國君主將自己當(dāng)成一顆好用的棋子,來割裂自己母國的山河。至于凌玉城的反應(yīng)么……雖然有些過于留戀故國,忘了身為大涼皇后的身份,可若非這樣凜冽逼人的高潔,又怎么值得他衷心喜愛?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也有些偏心得沒邊,元紹低頭權(quán)衡片刻,脊背又輕輕地靠回了椅上。果然,下一刻,寧秀又驚又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要?dú)⑽遥?-凌玉城,你要?dú)⑽??!?/br>他的名字豈是你叫的?元紹暗暗皺眉,深悔之前沒有讓那家伙多跪會兒的時候,他已經(jīng)聽到了凌玉城寧靜淡定的聲音:“我不會殺你。只是從今往后,那個我伴讀了七年,視為主君效忠了十年的虞夏皇子,對我而言就已經(jīng)死了?!?/br>平靜的言辭,在此刻化成一把鋒利明亮的匕首,直直□□寧秀的心臟。七年伴讀,十年效忠,他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對方,也能比任何人更要有效地——互相傷害。那個曾經(jīng)純粹的、明亮的,和他一起發(fā)誓要重整朝綱、振興虞夏,乃至引兵北上恢復(fù)山河的少年,那個曾經(jīng)為懷閔二帝囚死北國痛心不已,信誓旦旦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皇子,已經(jīng)死了。死在宮變失敗、寧秀決定出奔的當(dāng)夜,或者更早一些,死在親手將他誘入虞陽、推進(jìn)死牢,又?jǐn)嘟^了他獲救最后希望的那一天。該死心了,凌玉城。元紹靜靜垂目,唇邊不知不覺地浮起了一絲微笑。若非是為了讓你看到昔日主君的丑態(tài),若非為了斷絕你最后的一絲念想,朕又何必……讓他單獨(dú)和你相見。水榭另一頭,已經(jīng)完全變了質(zhì)的舊友見面仍在繼續(xù)。寧秀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微微弓起脊背,用警戒而兇狠的眼神盯著凌玉城,忽然大聲道:“你有什么資格叫我去死!看不起我?你憑什么看不起我?!你自己還不是跟我一樣!”希望破滅的惱怒和對未來絕望的驚恐之下,他的聲音一反剛才勸說時的低沉醇厚,尖銳得像是一柄剛淬完火的匕首,在用力刺劃著光潔的瓷器:“你忘了你是怎么來北涼的了?你為了保命可以去爬北涼皇帝的床,我不過是當(dāng)一個尋常臣子,你就有臉叫我去死!憑什么,憑什么!”無聲無息地,元紹五指全數(shù)陷入座椅,在山中老藤盤成、尋常就連鋼刀都砍之不入的扶手上,留下一排深達(dá)半寸的指印。凌玉城那段經(jīng)歷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從擂臺上三次意圖自盡,到之后日復(fù)一日的苦痛掙扎,足足有一年多,心如死灰,了無生趣。你一個叛國投敵不忠不孝的貨色,有什么資格和凌玉城相比!別被他打倒。元紹在心底默默說著。朕是可以立刻過去,當(dāng)頭加以喝斥,可面對內(nèi)心的這一關(guān)只能靠你自己闖過——你能行的,凌玉城!“……我和你一樣?”沉默片刻之后,凌玉城果然再次開了口。不負(fù)元紹的期望,他的聲音仍然是冷靜而寧定,無論聲高還是語速,都沒有比剛才變化一星半點(diǎn):“我是怎么來北涼的,想必你也應(yīng)該記得。那封嘉佑皇帝的圣旨,還是你親自帶到我面前,一字一句讀給我聽的。也是你親口殷殷相勸,讓我接了這封圣旨,上報君王,下安社稷——難不成,你也有這么一封圣旨在身?”不等寧秀搜腸刮肚想出回答,地板咔的連連響了幾響,卻是凌玉城踏前一步,而寧秀被他氣勢所逼,再次倉皇后退:“十年血戰(zhàn),十年拼殺,換來的,就是奉虞夏皇帝的旨意和親北涼。欠虞夏的,我都還了。寧秀,我此刻便是效忠北涼皇帝,也是奉了你父皇當(dāng)年的旨意!”空氣里出現(xiàn)了一些輕微的擾動。元紹哪怕沒有親眼看見,也可以從聲音里描摹出凌玉城負(fù)手仰頭,冷冷輕笑:“讀圣賢書,所學(xué)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寧秀,我敢在這里講一句,效忠北涼皇帝也好,親自帶兵攻入虞夏奪取劍門關(guān)也好,我問心無愧!你——敢么?”他的聲氣也不見得如何高亢,然而每質(zhì)問一句便踏上一步,而寧秀也跟著倒退一步。一席話說完,寧秀的后背已經(jīng)磕上了門框,他惱羞成怒地一挺脊背,搶前一步,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所以你就一心一意地跟著那個北涼皇帝,忘了你自己是誰了!他能給你什么?權(quán)傾天下?富貴榮華?難不成還是你最想要的——”聲音陡然低沉了下去,咝咝地從牙縫中一字一字吐出,耳語一般輕柔的言辭像毒蛇鮮紅的信子,陰冷的,粘稠的,舔上聽者毫無防備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