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一大清早，溫迪就躺在火炕上撲騰著雙腿大聲嚷嚷：“我想吃鹵煮?！?/br>
    黑毛配合地大聲回應(yīng)：“煮！”

    溫迪拋出殺手锏：“沒有醬油?！?/br>
    話題終止。

    ——魚露為什么不能一天制成??？這是溫迪和黑毛共同的心聲。

    “誒，算了，沒事。反正等魚露制好我們就有醬油吃了?！?/br>
    “醬油好吃嗎？”

    “呃，它其實是配料，也不能說吃醬油，反正，有它挺重要的?！?/br>
    “嗯。”黑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你來看看我這個計劃表。”溫迪拿出寫計劃表的冊子，翻到她昨天看的那一頁，舉到黑毛面前，然后一直保持著那種古怪的笑容。

    黑毛的表情也很古怪，他看了兩三秒突然說：“我不識字?！?/br>
    “嘖，別騙我喲?！睖氐夏罅四笏哪?，“你識不識字你心里清楚?！?/br>
    “……”

    “不許沉默，趕緊過來?！睖氐贤庾?。

    黑毛嘆了一口氣，趕緊拉住她：“別這樣，我們先商量一下嘛?！?/br>
    “不裝了是吧？”溫迪斜眼看他，微微一笑，“你要是不繼續(xù)裝，那我們倒是可以再聊聊。”

    “好，我不裝，我承認(rèn)我識字，我看得懂你寫的計劃是什么，可是……”黑毛無語，一口氣上不來話也憋在嗓子眼里半天，然后他緩過氣，接著說道，“可是，我也不是非得要下水嘛，為什么要學(xué)游泳？你這是夏天寫的吧？那時候我學(xué)一學(xué)倒是可以啦，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看看！”他拽著溫迪的手把她拉到洞口，指著外面的皚皚白雪，又被一口氣堵住。

    看來是真的很急。

    溫迪順了順?biāo)谋常瑴厝岬卣f：“沒關(guān)系，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再接著聊?！?/br>
    “我……我……”黑毛深呼吸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平靜好了，他繼續(xù)說，“現(xiàn)在這么冷，我真的不想下水?！?/br>
    溫迪問：“是不想下水還是不敢下水？”

    “敢，敢當(dāng)然敢啦！”黑毛頓時提高音量，“我又不怕水，學(xué)游泳是好事！但現(xiàn)在冷?！?/br>
    在最后一句，他的聲音又陡然變輕。

    溫迪試圖將他的變音解讀為慫，黑毛趕緊搖頭，強調(diào)他不慫：“我不怕水，我樂意學(xué)游泳！”

    她頓時笑了：“很好，你有這種態(tài)度是好事?！?/br>
    “但是……這是冬天，你不是說太冷就別勉強嗎？門都最好不出，何況是下海！”

    “呃，我應(yīng)該告訴過你，‘下?！@個詞可以修改一下。”

    “那就‘下水’?！焙诿疵鼡u頭，“我會凍死的，你要給我示范，也會凍死的！”

    “嗯？”溫迪頓時擺出邪惡的笑容，問道，“誰說我要給你示范呀？”

    “……”

    “怎么啦，看著我不說話？”溫迪的笑容長久不變。

    黑毛急了：“你，你教我游泳，你，你，你怎么會不下水呢？”

    可憐的禮物嚇得說話都結(jié)巴了。

    逗他真好玩。

    于是溫迪居然再下猛料：“誰說教人游泳就一定要下水呀？當(dāng)初我學(xué)游泳的時候害怕下水，教練可是一腳把我從泳池旁邊踹下去，一點都沒心疼?！彼f得一本正經(jīng)，讓黑毛不得不信。對，她沒說謊，當(dāng)初她的教練真是冷血無情殘酷，一腳把她這個五年級小朋友踢出風(fēng)箏線的弧度?？伤龥]說，她下去的時候還抱著一塊浮板呢。

    這話她先藏著，果然見到黑毛的臉上露出驚惶的樣子。

    就，特別可愛。

    逗了好幾句，她才大發(fā)慈悲地說道：“當(dāng)然啦，那時候我有游泳圈?！?/br>
    她怕說浮板黑毛不能理解，索性就說游泳圈，反正意思差不多。

    聽到這句黑毛才舒心：“對，我就說嘛！要是直接把一個新手踢下?！?/br>
    “水！”溫迪糾正。

    “對，踢下水，要是這個人完全不會游泳就這么下去，這就太危險了！”

    “放心，我的辦法絕對安全?！?/br>
    黑毛還有話說，卻被溫迪無情打斷。

    她擺擺手說：“就按照計劃來，我爭取冬天教會你游泳，開春我們一起出海?！?/br>
    “我不會游泳也可以出?！?/br>
    “不行，那太危險了，不會游泳的人怎能出海呢？你說對不對？不安全?！睖氐侠L語調(diào)。

    “安全！不然，做一個游泳圈吧！”黑毛趕緊說。

    “哪有這么好做的，要泡沫塊，或是塑料做充氣款，你有嗎？”

    “……”黑毛答不出，泡沫塊和塑料他哪樣都拿不出。

    “看吧，為了你的生命安全，也為了我不要太孤單，教你游泳這是勢在必行的，有好處。”

    黑毛看著溫迪親切的笑容頭回沒感覺到溫暖，反而想哭。

    他還想再掙扎一下：“我要是溺水怎么辦？”

    說完這句話他就想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樹藤這個東西，她大概會說把樹藤綁他身上，要是他溺水了就扯他上岸。他連答案都給溫迪想好了，于是剛一問完就迅速絕望，搖搖頭說：“走吧，我們出發(fā)！”他把心一橫，朝洞外邁出條腿。

    “出什么發(fā)呀？”溫迪微微一笑，扯著他的衣領(lǐng)給人拽回來。

    其實她的力氣是不至于能把黑毛這么輕易拽回來的，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黑毛他就沒想真走。

    于是溫迪輕輕一拉，他就半推半就地從了。

    “還不走嗎？”黑毛疑問，然后想起來了，“對了，還沒吃早飯。那吃完早飯再出發(fā)？”

    “不出發(fā)，哪也不去?！睖氐闲?，“你以為我叫你去海邊?。俊?/br>
    “不出發(fā)？哪也，哪也不去？”黑毛又驚又喜，“原來剛才你一直是在跟我開玩笑??？”

    他好高興，被逗了十幾分鐘也還是好搞笑。

    不用下海，不用學(xué)游泳，這太值得他雀躍了。

    在黑毛興奮的過程中，如果他能夠稍微注意一下旁邊，那就會看到溫迪的臉上一直綻放著神秘的微笑。如果他還有一絲的警惕心，就不會這么輕易地選擇放輕松?？上男那榇舐浯笃穑瑢嵲谔吲d了，自以為是地解讀了溫迪的意思后就一直樂滋滋的，他自己樂了半天，發(fā)泄足夠，才終于扭頭看溫迪——這時，他也終于看到了溫迪的臉，那保持著古怪笑容的臉。

    他不夠敏銳，但不是真的粗神經(jīng)，這古怪的笑容往往意味著沒有好事。

    譬如她叫他去鑿山壁時就常常掛著這種一言難盡的笑。

    黑毛頓時又開始不利索地講話了：“你，你怎么盯著我笑啊？我們，不，不去吃，吃飯嗎？”

    “NoNo，不吃哦?！睖氐县Q起一根食指，輕輕搖擺。

    “早上怎么能不吃飯呢？這不是你教我的嗎？”黑毛不結(jié)巴了，但語速放慢了兩倍。

    “呵呵?！睖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