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廢話！”渾元喝道。

    “王上，我這是為朔軍打算，”莫依然高聲道，“其一，虞望聯(lián)軍十萬，既已突破了你十五萬大軍的圍困，眼下你區(qū)區(qū)三萬兵馬如何能阻擋得住？其二，兩方軍隊狹路相逢，戰(zhàn)事一旦膠著，就再也沒有談判的機會了！”

    渾元雙眉緊蹙。

    十萬大軍逼近，大地在微微震顫著。

    莫依然道：“王上，一旦開戰(zhàn)，就不可挽回了?！?/br>
    隱約間，已經(jīng)可以聽到前方黑暗中戰(zhàn)馬嘶鳴的聲音。

    渾元看著她：“你有何辦法？”

    莫依然仰頭望著他，微微松了口氣。

    ☆、第五十九章

    十萬大軍被逼退到渾河岸邊, 夕陽如血, 喊殺聲震天。大軍被截成三段，首尾不能相顧，戴甲的尸體將渾河河水染紅。大軍困斗一天一夜, 木西子率三萬人馬首先突圍, 韓福帶領(lǐng)右翼兵馬繼而沖出, 二人合兵, 將圍困中軍主力的朔軍沖出一個缺口, 攝政王大軍終于突圍。三軍匯合, 直奔郢下奔來。

    木西子打馬在前，一身戰(zhàn)甲浴血，身后是三萬先鋒。攝政王帶領(lǐng)的主力緊隨其后, 韓福帶領(lǐng)一萬人馬殿后。斥候急急打馬而來, 高聲說道：“木將軍，追兵正從兩翼包抄?！?/br>
    木西子聲音嘶啞，道：“讓韓將軍到先鋒營來！”

    “是！”斥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隊伍最尾奔去。

    不一會兒，韓福帶著兩列衛(wèi)兵打馬追上。他的冠帽已經(jīng)被挑落，碎發(fā)凝著血痂胡亂貼在臉上。冷風(fēng)呼嘯，韓福的聲音也變得不那么真切了：“木將軍！”

    “你來帶隊, 我和宋將軍分左右拖住追兵！”木西子道。

    韓福目眥盡裂，粗聲道：“不，你帶兵，我去阻擊敵軍！”

    “廢什么話！你是主將！”木西子說道, “你只管帶兵回城，保住主力要緊。保護王爺！”

    韓福雙目暴血，軍人的本職就是服從：“是！”

    木西子猛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高聲道：“緹騎營，驍騎營，跟我來！”騎兵隊伍跟隨她緋色的戰(zhàn)甲，逆著狂流而去。

    地平線的盡頭已經(jīng)可以隱約看到郢下的城墻，夜色中一線濃重的黑。忽然天地交接處一點火光亮起，前方斥候打馬來報：“有埋伏！”

    郢下城就在前方，只要入了城，大軍就安全了。韓福高聲喝道：“傳令，全軍成雁翅陣，不管對方有多少人，給我踩過去！”

    “是！”

    前鋒壓低，主力突起，大軍排成雙線，成“人”字狀，似一支永不回頭的離弦之箭，奔向郢下。

    趙康在“人”字的最高點上，與韓福并駕齊驅(qū)。他黑甲帶血，卻仍舊冠容嚴(yán)整。韓福騎馬在側(cè)，高聲說道：“估計前面伏兵不過千人。王爺，您只管往城里沖，剩下的交給我?！?/br>
    趙康也是一天一宿未合眼，面容冷峻，雙唇發(fā)紫，說道：“不用管我。踩也要把他們給我踩死?！?/br>
    韓福點頭：“是?！?/br>
    火光越來越近，郢下城墻已近在咫尺。韓福率軍往前躍進，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朔國軍陣，卻將將讓出了郢下城門。軍陣左右兩分，留出當(dāng)中的通道。通道前搭著高臺，臺上杏黃色使者旗幟迎風(fēng)招展，一人扶著旗桿立在高臺上，青絲飛揚。

    “那是……相爺？”韓福驚道。

    趙康雙眼一亮，脊背肅然繃直。是她，果真是她，也只能是她。

    莫依然看著大軍飛踏而來，一顆心似要奪胸而出。萬千兵馬中，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趙康的甲胄，見他平安坐于馬上，幾日以來懸著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下來。

    杏黃色大旗一抖，直直指向郢下城門。韓福一驚，道：“相爺這是要我們?nèi)氤?？?/br>
    他看看兩側(cè)朔國軍陣，心下又生了疑惑。

    身后廝殺聲越來越近，韓福問道：“王爺，木將軍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恕！?/br>
    隔著千萬人，趙康看著莫依然。她也看著他，手中的大旗直直指向郢下城門。

    城樓上，靜和雙手扶著城磚，指節(jié)泛出青白色。

    “王爺？”韓福叫道。

    趙康眸光深沉，道：“入城?！?/br>
    大軍緩緩移動，步入朔國軍陣的夾道之中。陣型兩翼漸漸收攏，如大雁緩緩收了翅膀一般。趙康一馬當(dāng)先，帶領(lǐng)大軍走入朔軍的陣營。他走過那高臺之下，抬頭望去。莫依然眸光鎮(zhèn)定，趙康眸色深幽，只這一眼，就已經(jīng)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他轉(zhuǎn)過頭，向著城門而去。

    靜和公主立在城墻上，看著大軍緩緩走來。直到趙康的馬離城門只有一步之遙，她終于下令：“開門！”

    黑漆城門打開一條縫隙，繼而越來越大。十萬大軍陣容嚴(yán)整，緩緩入城。

    高臺上，莫依然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門之后，終于舒了一口氣。

    星月無光，四野寂寂。大軍緩緩入城，沒有人說話，除了腳步聲、鎧甲碰撞的冰冷聲音，再沒有旁聲響。身后的追兵遭遇重創(chuàng)，被城下守軍駭住，停止了進攻。騎兵營一路收尾而來，木西子走在最后。

    大軍走到一半，忽然一個聲音炸響：“兩側(cè)夾擊，給我打！”

    望國軍陣一動，長刀紛紛出手，如潮水般壓上來。虞國士兵訓(xùn)練有素，立刻結(jié)陣反撲，城門前頓時亂作一團。城門被卡死，只能那么大敞著。

    一切心血就這么白費。莫依然站在高臺上，看著遠(yuǎn)處發(fā)號施令的顧全成，大吼一聲：“顧全成，我□□大爺！”

    木西子高舉著寶劍，組織尚在城外的虞國軍隊反攻。城門大開，原已入城的趙康縱馬飛馳而出。靜和的聲音尖利，叫道：“大哥！”

    趙康的戰(zhàn)馬立刻被朔軍包圍。他手持長刀，將擋在馬前的敵兵砍倒，催馬往敵陣中心而去。四支翎羽箭同時射向他，忽然長劍一掃，木西子立馬在他面前，高聲喝道：“王爺，此處危險，快退回城中！”

    “依然還在那里！”趙康高聲道。

    木西子調(diào)轉(zhuǎn)馬頭，果然，杏黃旗幟之下，莫依然正手持長刀砍下一個士兵的頭顱。

    “木將軍帶人先退！”趙康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莫依然的方向，木西子一把拉住他的韁繩，沉聲說道：“王爺身系社稷安危，決不能以身犯險！”

    “放手！”

    “莫依然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做！家國天下，孰重孰輕，你當(dāng)知道她的選擇！”木西子看著趙康，道，“我去救她，定會把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你信我！”

    趙康看著她，面沉如水。

    木西子高聲對身旁兩個士兵說道：“護送王爺回城！”

    “是！”已不容分說，士兵裹挾著趙康往城中而去。

    木西子調(diào)轉(zhuǎn)馬頭，再次沖入敵軍陣中。

    一路劈砍，血蓬飛濺，長刀震得虎口發(fā)麻。木西子的夜明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