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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看看。 吳祖清蹙眉,下意識招手,“你過來?!?/br> 蒲郁去到他跟前。 他從內(nèi)差掏出手帕,許是要幫她擦的,對上視線的一瞬改了主意。反扣她的手,他壓著她撲到長沙發(fā)上,撕扯般撩起裙擺,摸上去。手掌沿絲襪吊帶到深處,再轉(zhuǎn)回來摳索底褲。呼吸就在她脖頸上打轉(zhuǎn)。貼體線的腰身也探明了,他的手還沒停下。 發(fā)現(xiàn)蒲郁身上沒有槍,吳祖清懊惱了,心軟了,于是舍不得來之不易的溫存了。假若這能稱作溫存。 她肩抵貼在沙發(fā)上,半身弓著,承著他的重量,和擁抱。 蒲郁有了本能反應(yīng),心卻冷得發(fā)抖,“二哥有家室,還在外面養(yǎng)舞女,連這也乏味了,找我來了。講起來,我哪算得什么貨色,還不及二哥一半——” “小郁?!眳亲媲逵H她耳朵,“讓我抱一會兒?!?/br> 他偏過她的臉,落下吻,“就一會兒?!?/br> 蒲郁受了片刻,迷蒙中睜開眼,咬牙切齒道:“你有?。 ?/br> “我有病,你沒病就夠了?!?/br> 被鉗制的手胡亂地擺,指尖碰到他綁在身前皮套,蒲郁神色一凜,身體卻是逐漸軟下來。就在他稍微放松的剎那,蒲郁另一手從皮套里勾出槍,側(cè)身將槍口懟在他腹部。 察覺到她的意圖,他一下清醒了,可她太快,他已來不及反應(yīng)。 吳祖清撐著沙發(fā)起身,試圖用假動作奪下槍。蒲郁不給他機(jī)會,閃退到沙發(fā)端角,躍過靠背跳到地上。 她站直,槍口不偏不倚地指著他的胸口,“除夕夜一個人臥病在床,除夕夜被學(xué)生用槍指著,不知二哥覺得哪一個更可憐?” 吳祖清身上還有一把槍,暫時沒法拿。他清楚她有多狠多準(zhǔn),畢竟是他最得意的學(xué)生。 唯一的學(xué)生。 “我在名單上?”吳祖清注視著蒲郁。 “啊,差點(diǎn)忘記,恭喜二哥高升。如愿成了日本人的犬牙?!?/br> “小郁?!?/br> “傅太太?!?/br> “傅太太,你希望我這么稱呼?”吳祖清難得笑了一下。 “檔案是你填的?!逼延衾淠?,“我求你的時候,你怎么講的,一字一句我都還記得?!?/br> “所以傅太太,要替你先生尋仇?” “講錯了,我于二哥無情可言,哪來的私仇。我只是……替淮錚,還有已不在這世上的我的戰(zhàn)友們,多殺一個背黨叛國的……” 他的理想,他的作為,她歷歷在目。 怎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抬起另一只手,握住槍,“罪人?!?/br> 吳祖清其實(shí)沒太聽清后頭的話,只有一句不斷地回響,回響我于二哥無情可言。 “是嗎?” 第二章 蒲郁是奉系第二軍蒲參謀的女兒,生來缺乏某些情感似的,不太笑,不太哭,寡言少語。十四歲時,蒲郁養(yǎng)的馬駒患病,父親哄她將馬兒送走,不想當(dāng)夜她偷拿了警衛(wèi)員的槍,一槍殺了馬兒。 正房太太原就覺得這孩子古怪、不討喜,這下還有點(diǎn)兒怕了。太太與蒲參謀打商量,為蒲郁擇一門婚事,既可以把蒲郁送走,還可以鞏固蒲家的勢力。 蒲郁的親事定下了,對象是在北洋政府任要職的官員的次子。不同于在馬兒的事上展現(xiàn)出的主見與果決,蒲郁應(yīng)允了親事。之后蒲郁的二哥升了校官,從講武堂調(diào)回陸軍任職。在戰(zhàn)時頻發(fā)的時期,蒲宅難得有了點(diǎn)兒期盼未來的喜氣。 原本北洋政府各自為營,分裂成奉、直、皖等,而奉系內(nèi)部也暗潮洶涌。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以奉系全勝告終,張作霖欲乘勝南下向國民革命軍開戰(zhàn),郭松齡反對不成,倒戈反奉。蒲屬于郭派,響應(yīng)了郭松齡起兵。他們與奉軍打,又遇日本關(guān)東軍糾纏。 戰(zhàn)事持續(xù)到寒冬,父兄亡故的噩耗傳回天津,蒲郁尚未分清狀況,被婚夫家安排秘密送走了。親事經(jīng)雙方口頭接觸,少年說:“我已盡責(zé),往后兩不相欠,懷英小姐多珍重?!?/br> 陳詞濫調(diào)沒在蒲郁心里激起一點(diǎn)兒漣漪。以至后來施如令曉得蒲郁有過未婚夫,激動地問起時,蒲郁淡漠道:“我不喜歡他?!?/br> “你有喜歡的人了么?喜歡誰?” “喜歡我二哥?!?/br> “兄長怎么算呀!我說的是戀愛的喜歡?!?/br> 民國十五年正月,蒲郁搭的貨船飄搖到上海黃浦灘。施如令不情不愿地替忙著打牌的姆媽來碼頭接風(fēng),與之初見。 與南方的軍閥將官家的千金不同,蒲郁竟穿著土氣的棉衣,一身臟兮兮,長皮靴磨得快脫線了。從天津逃到這兒來,舟車勞頓,倒情有可原,可她還破格地剪了短茬的頭發(fā)! 施如令瞠目結(jié)舌,就見她略笑了一下,說:“我叫蒲郁。” “不是蒲懷英?” “我是,可我從今以后就叫蒲郁了,‘郁乎蒼蒼’的郁。叫我小郁好了?!?/br> 這樣的女孩子,施如令身邊數(shù)不出第二個,當(dāng)即被鎮(zhèn)住。幸而同姆媽見了些場面,她留有從容,“我叫施如令,聽姆媽講,長你一歲的吧?” 施如令的姆媽與蒲郁的母親是親出姊妹,寧波茶商張家的女兒。都說寧波人會做生意,張家的女兒們心下亦有一本經(jīng)。jiejie向往自由戀愛,同回鄉(xiāng)探親的進(jìn)步青年私奔;meimei志向飛上枝頭,去天津念書,做了軍人的姨太太。 在這個時代,或者說在以往任何時代,女人的姻緣多是坎坷。jiejie與本家斷絕來往次年,進(jìn)步青年遠(yuǎn)渡重洋;meimei因生下蒲郁患疾,一輩子被鎖在大宅里。 姊妹間談不上深厚情誼,不過是jiejie生活萬分困難時,寫信給meimei,求蒲家救濟(jì)。信到了蒲郁大哥手里,暗中寄回幾次錢。沒這段往來,蒲郁今次恐怕投靠無門。 小女孩們雖未將這些事體交底,彼此卻不覺生疏。共擠一輛人力車,施如令把沿途的景致指給蒲郁看,哪些是時興的,哪兒是去不得的。 浮花過眼,蒲郁沒心思看,沒心思聽。 “比天津還熱鬧吧?”施如令問。 “嗯?!?/br> 施如令絲毫不介意蒲郁的冷淡,還覺得是自己說錯話,不該提勞什子天津。她握住蒲郁的手,輕聲說:“小郁,累著你了。” 冷風(fēng)呼呼地吹到眼睛里,蒲郁低下頭,看見施如令的手,纖細(xì),沒什么勁兒,可就是溫暖得驚人。 “表jiejie,以后要麻煩你和姨媽了?!?/br> 人力車被甩在后頭,電車“克林、克賴、克賴”開到靜安寺路,沿路的異國風(fēng)情的建筑,懸掛的張貼的廣告畫牌,還亮著的玻璃櫥窗,紛紛浸入雨霧,浸入霓虹。進(jìn)口轎車軋過電車軌道,拐入赫德路中段一新式里弄,停在一棟墻上掛著匾額的紅磚洋樓前。 這邊司機(jī)拉開后座車門,那邊在樓前張望多時的女傭撐傘迎上前去。車?yán)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