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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上起伏,掀起的海浪不斷拍打著小島,這些海水不再是透明的,更像是粘稠的瀝青,每次涌上岸時竟能看見它們化作無數(shù)的鬼手。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天空依舊是深沉的黑色,近乎鋪蓋下來。以諾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有些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慢慢抓住猶尼耶的手臂:“塞納在哪里?”“我怎么知道呢,以諾,”猶尼耶的臉色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蒼白,他視若珍寶的記憶之書也已經(jīng)卷入了海浪,但他仍舊做出懷抱書本的姿勢,“在惡魔翻滾的池水中,我有什么能耐替你找到他?!?/br>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以諾慢慢松開手,默不作聲繼續(xù)往岸邊走去。“以諾!”猶尼耶在他身后大喊,“你要去做什么!”“找他?!?/br>“看看天空!沒有時間了!”以諾無神地往天邊掃了一眼,有一道切割開黑色云層的光透過來,斜斜灑落在小島中央的深坑,就好像是一條通路,透明的階梯順著這條光路一個一個凝結(jié)成實體,化作通往天堂的長階猶尼耶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以諾身邊:“剛剛在海中橫行的惡魔,是阻礙神回到天堂的最大障礙,現(xiàn)在的神擁有的只是人類的靈魂狀態(tài),他承受不了這種襲擊,你需要……幫我?!?/br>以諾很急躁,回頭看看海水,再看看深坑:“幫你什么?”猶尼耶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臉上露出滑稽的笑容,這是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將情緒表現(xiàn)出來:“你知道猶大最后如何了嗎?”以諾沒有回答,他心急如焚,此刻同時被兩樁重要的事絆住手腳——他必須去救塞納,但神歸亦不可至于不顧,再看猶尼耶不知在說什么,無形中讓以諾的憤怒越積越深。猶尼耶卻好像沒有看見以諾的焦灼,聲音沙啞地繼續(xù):“他看見自己的主遭受冤屈與詰難,良心發(fā)現(xiàn)棄銀幣于收買他的人,想要為自己的主辯解,但無人聽從,最終他選擇上吊自殺,以做贖罪。”“但是沒有人關(guān)心,大多數(shù)人甚至不相信背叛者會悔改,背叛是一輩子的烙印,永遠無法摘除。”猶尼耶悲傷的喃喃,好像他與那個背叛者感同身受。說罷猶尼耶咧了一下嘴:“我卻連個樹都沒有,確實是罪有應(yīng)得?!?/br>以諾忍無可忍:“你到底在說什么!”“你還不明白嗎?我所說的是我注定選擇的路!”猶尼耶痛苦地閉上眼睛,緊緊抓住以諾的手臂,“利維坦在這里,他在等著神回歸,恰著時機一口吞下神,我是那必要贖罪的棄子,是一開始就定下的?!?/br>猶尼耶笑著,血淚卻滑了下來,雙手慢慢向上,狠狠夾住以諾的腦袋,強迫對方和他對視:“我恨他的原諒,我不需要他的原諒!”話音落下,地面顫抖了兩下,以諾大驚,卻見黑霧團團裹住了猶尼耶。“他替我撿回來的命,我一點都不稀罕!”猶尼耶咬牙切齒,蒼白憔悴的臉掙扎出一個猙獰的神情。“我一點都不稀罕,一點都不……”淚流滿面。此世他是最普通的人類,生而有情,他的信仰破碎后重塑,而今又化作一地狼藉。這就是他心中最終留下的:荒蕪的信仰和無盡的追悔。無論他當(dāng)初是如何被蒙騙殺死神,又是為什么成為路西法的同謀,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墜落,流淌著,那張臉上好像流竄過了無數(shù)的表情,定睛卻發(fā)現(xiàn)空洞無神,剛才一切都只是錯覺。“我愿意用我這骯臟無救的魂靈,做最后一次賭注。”賭一個懺悔的機會,賭一線生機。以諾感到撕裂的疼痛,但他掙脫不開,猶尼耶的力量大得驚人,以諾因劇痛顫抖不止。皮膚像是被強行撕離,以諾險些以為自己要死在這里,等終于回神,卻看見紅黑色的紋路布滿猶尼耶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被沸水燙過一般。“哈……哈,這就是你承受的痛苦嗎?以諾。”猶尼耶的手松下來,踉踉蹌蹌后退,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腕部,以諾驚疑不定地大口喘氣,懵了好久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那些代表罪的血痕盡數(shù)被猶尼耶帶去了他身上,此刻,猶尼耶是真正的罪咎纏身。“你在做什么……”以諾想要去拉住猶尼耶,卻被后者避開。“只有滿身罪惡的靈魂和軀體,才能從地下喚回曾在這片土地上爭斗的家伙,它會是阻攔利維坦的最后防線。”猶尼耶慢慢跪下,看向透明的階梯:“這是我最后能做的,去吧,以諾,去救你的愛人,一切都在此結(jié)束了,迎接……你們的新世界……”裂痕自猶尼耶額首蔓延,逐漸遍布全身,他像是一個陶制的雕塑,皮膚干裂風(fēng)化,變成了一個骨架,最后,骨架也飛散在空中。他逃出軀殼的靈魂沖向島嶼上的深坑,重重地墜下去,掀起一團黑色的濃煙。那深坑曾生長出參天之樹,蘊養(yǎng)九界生靈,直到惡龍將它的根莖蠶食殆盡。狂亂的風(fēng)從深坑中傾瀉而出,以諾抬手阻擋才勉強定住身形,就在這一瞬,一聲龍鳴突破云霄,黑煙中沖出了一只骨狀的巨龍,灰燼緊隨其后,團團圍住巨龍。天空之上,隨著千年前的灰燼散去,一頭黑色的巨龍重顯于天空。它披掛著死亡和毀滅,在諸神黃昏后沉寂,此刻因為死者的誘使,尼格霍德再次從死人之國回到曾經(jīng)的戰(zhàn)場廢墟。巨龍密集的眼巡視下方,很快尼格霍德就發(fā)現(xiàn)了利維坦,因為這個外來之物,巨龍發(fā)出憤怒的龍鳴,鼓動雙翼,帶著萬鈞之力撲向海面。兩頭本永不可碰面的惡之生物,在海面上撕咬起來。海水被巨獸的搏斗掀了一個倒個,像發(fā)生海嘯一般高高揚起萬丈浪墻。“塞納……”在浪尖之上,以諾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找尋的身影,無暇再看兩頭巨獸的爭斗,以諾瘋了一樣投入海中。這海已經(jīng)被倒灌入冥水,死者的手拼命抓撓以諾,想借此回到現(xiàn)實。塞納,塞納,塞納……等我!塞納感覺暖洋洋的,不愿醒來,許久才聽見有人在呼喚他。“孩子……孩子……”塞納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循聲看去,一位慈祥的老人站在他眼前,穿著纖塵不染的白衣,微笑著打量他。“你在叫我?”塞納指了指自己,有些迷惑,再看看周圍,“你是誰……我,我是在哪?”“這里是天堂與人間的分界線,”老人耐心地解釋,“至于我……你很快就會知道?!?/br>塞納覺得有些頭疼,輕輕敲了敲,奈何沒有任何用。“我死了嗎?”塞納茫然失措,“我好像忘了些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