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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宮探訪其宮主位云妃娘娘的。 云妃一邊招待她們母子,一邊忙叫宮人去喚了她所誕下的二皇子過來陪裴無洙說話。 結(jié)果宮人們左尋右找地死活也找不到二皇子蹤跡,裴無洙見這位云妃娘娘尷尬得坐立難安,便主動請纓自己去尋,也算是給當(dāng)時的僵局解了圍、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裴無洙自然不會真去找人,她就在甘泉宮里隨著性子那么走啊走的,結(jié)果不幸給走迷路了,再走啊走的,便碰到了前面那群狗撲人的一幕。 裴無洙一看那場面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心中還頗為不合時宜地感慨道:自己這也算是幸不辱使命了……說是找人,還真讓她給找著了。 真是一點驚喜感都沒有。 不過那天后來的事情倒還真的有點驚到裴無洙。 ——本來當(dāng)時那個場面,她已經(jīng)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在甘泉宮中,當(dāng)著這么多宮人的面,又敢放狗戲謔一個看衣著身份多半還不是內(nèi)侍的小男孩,那必然與這宮中主位云妃娘娘的親兒子、裴無洙那死活也沒人能找著的“好”二哥離不了干系了。 裴無洙當(dāng)時也是年少疏狂,身邊一個宮人內(nèi)侍都沒帶,僅僅仗著自己那一手跟著秦國大長公主學(xué)了還不到兩年的半吊子劍術(shù),利刃出鞘,當(dāng)著那么多宮人內(nèi)侍的面,毫不客氣地斬盡了那群被二皇子親自豢養(yǎng)著的惡犬。 血噴出來,濺到了周圍不少人身上,裴無洙嫌棄地皺眉躲避開,身上沒遭殃,不過看著浸染了狗血的青崖劍,再摸摸懷里,沒摸出個手帕來,心情頓時糟糕透了。 偏偏周圍人還沒有眼色,一陣高過一陣的尖叫此起彼伏,宮女和內(nèi)侍的嗓子交織在一起,刺得人腦殼疼。 一陣“護駕”,“有刺客”的喧囂后,亂作一團的宮人不僅成功將正在主殿閑談的云妃與宓貴妃驚擾了過來,還把御輦經(jīng)此地過的真宗皇帝給吸引了進來。 中間那片裴無洙無意再回想的大混亂后,兩邊坐下對質(zhì),裴無洙才知曉自己救的小可憐果然不是內(nèi)侍,而是皇帝渣爹的七兒子。 ——他的生母是教坊司樂伎,位分低微,無權(quán)親自撫養(yǎng)自己的兒子,便將這小可憐養(yǎng)在了宮中待下人最沒架子的云妃宮里。 誰成想,云妃本人倒也可能確實稱得上“溫柔和善”,可她的兒子也真不是個東西。 二皇子陰辟偏執(zhí),暴虐恣睢,最是以血腥兇殘之事為樂,云妃又太過綿軟,完全管教不了他……七皇子這個爹不疼、娘不在的小可憐,身處甘泉宮的遭遇,那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裴無洙也是直到那時候才知道,當(dāng)時在場“觀戰(zhàn)”的皇子可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云妃所出的二皇子、容淑妃誕下的三皇子、還有德嬪生的四皇子……得,真宗皇帝總共就九個兒子,其中倆在當(dāng)時還是正牙牙學(xué)語的小嬰兒,再去掉一個那時候在軍營中歷練的東宮太子,剩下的六個皇子里,現(xiàn)場竟然聚集了五個。 當(dāng)然,裴無洙這個救人的、和小可憐那個被救的,當(dāng)然是和剩下三個要挨罰挨罵的哥哥們不一樣的。 二皇子那時候還不服氣,不像現(xiàn)在的他,早已領(lǐng)教夠了真宗皇帝無限偏寵的本心,在知道彼此身份后還敢硬氣地與真宗皇帝辯駁,要求真宗皇帝處罰在深宮內(nèi)闈佩戴利器的裴無洙。 真宗皇帝輕飄飄一句“佩劍怎么了?朕準的”,便壓得剩余所有人一口大氣都不敢出了。 云妃的臉色當(dāng)時便徹底變了。 之后發(fā)生的就沒什么可說了,裴無洙順勢便將這小可憐領(lǐng)回了長樂宮,宓貴妃對此倒沒有多說什么,但也稱不上有多高興。 裴無洙將人安置在霜云殿,后來又看人實在可憐,還去向皇帝渣爹求了旨意,將他生母李才人從冷宮中接了出來,連兒帶娘一塊養(yǎng)著…… 對于李才人的事,其實當(dāng)時的宓貴妃是真有些不太樂意。不過既是裴無洙提的,她最后也沒反對。 如此這般,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裴無洙就像是養(yǎng)娃娃般將這小可憐帶在身邊一養(yǎng)就是近五年。 御制的馬車碾過巷道的青石板磚,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響,裴無洙坐在回宮的馬車上,與曾經(jīng)的“小可憐”相對而坐。 靠在微微搖晃的車壁上出神地打量對方許久,飄飄蕩蕩地回憶起過去的許多事,終于在對面人如坐針氈、快要憋不下去前,幽幽地開口問道:“小七,這幾年來,五哥待你如何?” 七皇子微微一怔,但很快便端正了坐姿,正襟危坐,肅容答道:“五哥待我,恩重如山,仁同再造?!?/br> 裴無洙撐著額頭倚靠在車壁上,聽罷也只是微微苦笑,靜默片刻,復(fù)又問道:“那我母妃呢?我知道她脾氣不太好,有時候性子急,可能會冒犯到你們……” “五哥說的這是什么話!”七皇子急急打斷裴無洙,神色焦灼,不安地揚聲強調(diào)道,“貴妃娘娘是臣弟的養(yǎng)母,是這世間除母親外待臣弟最親近不過的長輩了,哪里有什么,有什么……五哥怎么能這樣說?!” 七皇子說著說著,越發(fā)覺得不對勁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哀婉地望著裴無洙苦澀道:“五哥,可是今日莊大人與你說了什么么?” “你今天晚上不大對勁,是我哪里做錯了么?為什么要這樣與我說話,我從未有,從未那般想過……” 對面人神色凄楚,仿佛蒙受了六月飛雪、不白之冤,恨不得都要把心剖出來給裴無洙看了……但天知道,裴無洙才只不過是這么委婉得不能再委婉地試探著問了兩句而已。 裴無洙聽不下去了,抬手打斷對方絮絮叨叨的剖白,思量片刻,如此道:“五哥不是這個意思……五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將來有朝一日,五哥不在了,你可否替我孝敬母妃,讓她安享晚年、為她養(yǎng)老送終?” 這樣說倒是簡單明了了,裴無洙不懼死,甚至她很清醒,若是未來有必要,新帝非要除掉她這個有一定競爭力、可能會成為一方隱患的“兄弟”不可,她都不是不可以坦然接受。 畢竟成王敗寇,天家無父子、皇家無兄弟,奪嫡之路,從來都是充斥著鮮血與白骨,且還不是你想躲就一定能躲得開的。 真正讓裴無洙難以忍受的,不是五皇子在原作中奪嫡失敗被貶荒蠻、中道自縊的死局,而是她身邊“無人生還”的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