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長大了，自然都是要嫁人的，這是好事……昭樂都這么大了，都這么大了?！?/br>
    裴其姝一聲不吭，只是隱忍憋了一個多月的眼淚，此時也再克制不住地在宓貴妃眼里流了個痛快。

    “駙馬，”真宗皇帝轉(zhuǎn)過臉，留給她們母女倆一些交流感情空間，略有些挑剔地審視著左靜然，有意想恩威并施地警告對方幾句什么，“而今……”

    “父皇。”東宮太子微微上前半步，巧而又巧，擋在了真宗皇帝與左靜然之間，平靜笑著道，“meimei既已經(jīng)回來了，城門風(fēng)大，也冷……不妨準(zhǔn)備準(zhǔn)備，就啟程回宮吧?！?/br>
    “太子說的是，”真宗皇帝想想也是，頷首應(yīng)許，吩咐四下道：“管洪，你去……”

    后面的話，東宮太子心不在焉，并沒有怎么仔細(xì)去聽。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黑眸沉沉，平靜地俯視著被完全籠罩在自己影子里的裴其姝。

    東宮太子剛才那半步，不僅僅只是擋住了真宗皇帝望向左靜然的視線，更是完完全全，將裴其姝與左靜然兩個人隔了開來。

    裴其姝察覺到身上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來。

    二人四目相對，東宮太子緩緩地，緩緩地，對著裴其姝展開一個再自然不過的平靜微笑。

    卻看得裴其姝后背發(fā)寒，心頭狂跳不止。

    “都是個完完全全的大姑娘了，”東宮太子從容自若地伸出手來，做足了兄長的架勢，作勢要拉裴其姝起身，“很漂亮。”

    穿著孺裙的迢迢很漂亮。

    梳著婦人發(fā)髻的迢迢也很漂亮。

    可惜都不是他的。

    無邊無際的黑沉黏膩情緒，如淤泥一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漲起來，緩緩漫過了東宮太子的頭頂。

    他恍惚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死了的。

    死于一片暗無邊際的沼澤深淵，窒息而亡。

    110.  兩難   當(dāng)年，是他選錯了。

    裴其姝跟著真宗皇帝與宓貴妃先回到了長樂宮。

    真宗皇帝在眾人一道用過午膳后, 覷了個時機(jī)，起身給東宮太子使了個眼色，借口前朝國事, 帶著東宮太子先走了。

    把交流空間留給了長樂宮母子三人。

    五皇子看東宮太子有磨磨蹭蹭、沒話找話的意思, 緊跟著起身，笑瞇瞇地主動出去送了送“國事繁忙”的皇帝與太子。

    只是那笑意非常淺淡，只有薄薄一層, 稍微往下略一細(xì)看, 全是無邊冷然。

    送完人轉(zhuǎn)身回來, 五皇子的臉?biāo)⒌匾幌戮娃抢讼聛?，心煩意亂地走回來，在長樂宮的正殿外略站了一站, 微微頓足，先繞去偏殿找了里面規(guī)規(guī)矩矩等候著、安靜得不像話的隱形人左靜然。

    左靜然見得五皇子, 連忙起身行禮。

    五皇子擺了擺手，以目示意, 揮退了偏殿四下侍奉著的宮人仆婦。

    “你和姝姝，”五皇子眉心微蹙，對左靜然今日安靜得恍若不存在般的透明人行徑很有些不大滿意，略有些怫然地質(zhì)問道，“你們兩個……”

    左靜然沉默地?fù)u了搖頭，然后只無言地靜靜望著五皇子。

    五皇子在城門前和剛才午膳的宴上，一直都死死盯著東宮太子, 盯出來了一肚子的憋屈火氣。

    對東宮太子流露出分毫的不自然、不應(yīng)當(dāng)?shù)那橐? 都恨不得抽絲剝繭地分析個徹徹底底、清楚明白，然后更是深惡痛覺……慪氣得不行，對著左靜然, 自然更是沒什么好聲氣了。

    “是，本王是說過不許你強(qiáng)來胡來，搞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套，”五皇子煩躁得不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怨念道，“但本王可也沒說不許你干別的啊……你多少，也得先自己主動點(diǎn)吧？”

    “姝姝不喜歡搭理你，你就還真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一邊當(dāng)自己不存在了，”五皇子嫌棄極了，略有些刻薄地嘲諷左靜然道，“你難不成還指望著她自己能自覺想開么？”

    “那本王要你是干什么用的！還是你以為你自己長得貌比天仙，什么都不做就能招人喜歡了？”

    左靜然垂下頭，微微苦笑道：“公主的性子……”

    “她什么性子？是冷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了，”五皇子很不滿意左靜然說出這種推脫之詞的消極心態(tài)，冷哼了一聲，不大高興地截斷道，“還是嬌蠻任性，得理不饒人了？……你不行就是你不行，少給本王扯這些亂七八糟的！”

    在五皇子看來，自家meimei性子好得很，如果倆人沒能成事，那必然是左靜然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了！

    “但凡你多少愿意花點(diǎn)心思來，”但是婚都成了、堂也拜了，五皇子而今再是不滿意，也不能說棄就棄了，只得忍著脾氣調(diào)/教左靜然，嘗試著再掙扎一把，“你們兩個也不至于半天下來、一句話都沒得與對方說的……”

    話到一半，偏殿的門被人不徐不疾地有規(guī)律叩了三聲，五皇子下意識就想揚(yáng)聲呵斥人退下，話都到了嘴邊了，驟然驚覺不對，猛地一下站起了身來，頗有些訕訕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巴地望著門口。

    裴其姝冷著臉推開門，看都不去看五皇子一眼，只毫無情緒、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達(dá)道：“母妃喊你?！?/br>
    “哦，哦，”五皇子忙不迭地擠出一抹笑臉來，連聲應(yīng)道，“好，好……”

    說著就抬腿，慌慌忙忙要往正殿走去。

    待都走出幾步了，才驟然回神，小心翼翼地覷著原地不動的裴其姝，訕訕笑道，“姝姝……你不跟哥哥一起去么？”

    裴其姝徑直隨便尋了一個繡花凳坐下，只視五皇子為無物，純?nèi)划?dāng)作自己方才什么都沒有聽到過。

    “嗯，是，也是，”五皇子悻悻地笑了笑，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自問自答、自覺圓場道，“你和靜然在這里，我走，哥哥先走了，你們慢慢相處、好好相處……”

    裴其姝撩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睇了左靜然一眼。

    左靜然立時起身，拱了拱手，恭敬道：“那微臣就先去殿外候著了?！?/br>
    言罷，都補(bǔ)待五皇子反應(yīng)過來攔人，半步不停地先出去了。

    五皇子怔怔站了半晌，走到門口，緩緩闔上殿門，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

    然后回轉(zhuǎn)過身來，默不作聲地走到裴其姝身前，半蹲半跪下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