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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那半——”“百分之百,”邁克爾忍不住反駁,“他不愛你,我——”“他愛過我。”羅舒亞的笑容消失了,“起碼,他考慮過跟我‘真正’生活在一起。你懼怕德國的法律,扔下他逃走了,可法國并沒有這種法律,準(zhǔn)確地說,原本是有的,1946年取消了。雖然我們依舊不可能結(jié)婚,但住在一起沒問題。我的家人也見過卡爾,他們挺喜歡他?!?/br>邁克爾想起了那個夢,五十年后,羅舒亞和昆尼西,還有他,他們見了面,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五十周年的慶典上。那個夢提供了一個可能性,沒有邁克爾“摻和”,昆尼西能獲得舒適美滿的生活。他無意識地抓撓嘴唇,冒出一聲渾濁的喉音,直到羅舒亞語氣遺憾地說,“這都怪你,邁克爾?費(fèi)恩斯。如果你不跑出來,我今年差不多就成功了。”“不?!边~克爾說,“他只是不愛你?!?/br>“我不在乎卡爾到底是不是百分之百愛我,”羅舒亞望著他,“他只消同意和我在一起。我能陪著他,提供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支持。他可以在法國做任何事,我們會過得很愉快。時間久了,他總能愛上我,即便他心里有個角落留給你……唔,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誰知你跑回來了,搞得他心神不寧。在我的想象中,你應(yīng)該高大英俊,言語幽默……卡爾喜歡的那種人。見到你,老實(shí)說,我非常失望。我覺得我贏定了——這真不是我自夸,”羅舒亞弄了弄頭發(fā),“我會輸給一個連頭發(fā)都梳不齊的農(nóng)民嗎?”邁克爾瞪著眼睛,卻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眼兒。他是個農(nóng)民,沒錯,他哪里都比不上這種渾身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從小念貴族學(xué)校,住在城堡里的有錢闊佬?!翱墒俏逸斄?,”羅舒亞自嘲地聳聳肩,“慘敗。你一來,他的眼里就再也沒有我啦。他夜里不睡覺,對著一個傻乎乎的儲蓄罐難過,那副痛苦的模樣真令人心碎。你讓他失眠、食欲不振、頭痛、抑郁、失魂落魄。你寫了信給他,對嗎?他對著那些信紙酗酒……他說,他實(shí)在受不了了,他不能騙我;他不能和你在一起,也不能和我在一起。他希望和我分開,祝我有個光明的前程。對了,你是個基督徒,是吧?”“是?!边~克爾動了動嘴唇,“沒錯。”“放棄你那可笑的信仰吧。”羅舒亞活動活動手指,“我為什么要跑來找你?不是因?yàn)槟隳巧系鄣闹敢?,而是出于愛。我愛卡爾,可惜他不愛我,我出現(xiàn)得太遲了——我得打你一頓,出出氣,請你理解,然后,等你爬起來,就趕快去慕尼黑找他。別再讓他對著一堆語法錯誤的愚蠢的字句難過了,他需要你,一個活著的、會喘氣的白癡。準(zhǔn)備好了嗎?”羅舒亞打了邁克爾一頓,除了老邁克爾,邁克爾真沒捱過這種揍。不過羅舒亞展現(xiàn)了醫(yī)學(xué)生的水平,打得很疼,又不至于打斷什么骨頭?!俺龀鰵狻敝?,他離開了,不忘體貼地叮囑邁克爾多喝服用維生素片。邁克爾癱在地板上,太陽快落山了,他才攢夠體力爬起來,躺回床上。枕頭下壓著昆尼西的回信。邁克爾用酸痛的手指抽出一頁紙,輕輕摩挲那些紅色的批改。他想到很多事:昆尼西耳邊的絨毛、干凈的下巴、解開的襯衫領(lǐng)口、柔軟的嘴唇、咕咕鐘、黑森林蛋糕、切成三角形的香腸塊兒……據(jù)說人死之前會將一生的經(jīng)歷回溯,日光漸漸暗淡,邁克爾放下那頁紙,閉上眼睛。他可能就要死了——有人在敲門,十分用力,“邁克!”一個聲音大叫,“邁克!”這個聲音喚回了邁克爾的神智,他爬起來,確信自己只是捱了揍、感冒和饑餓聯(lián)合造成的眩暈。他慢慢移動著,在瘋狂的敲門聲中打開了門鎖。昆尼西站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活像個幽魂,兩頰毫無血色。第82章-邁克爾一瞬間想關(guān)上門,但他沒有邁克爾一瞬間想關(guān)上門,但他沒有力氣完成這個動作。準(zhǔn)確地說,他暈過去一會兒,就那么一會兒,在咒罵中醒來時,“小丫頭”正搖著尾巴狂吠。“我不知道那是個壞家伙?!遍T房懊惱地說。“我、我認(rèn)為得報警。”一個青年工人說,這家伙在足球俱樂部踢前鋒,平時講話有點(diǎn)結(jié)巴,“抓……抓住他!”“我沒事?!边~克爾說,“我就摔了一跤?!?/br>昆尼西站在人群后,兩個工人攔著他,可能把他當(dāng)成了“那個法國暴徒的同伙”?!翱枺边~克爾嗓子生疼,“唉,卡爾,請過來——他是我的朋友……讓我們談?wù)劇?/br>“您真沒事?”“勺子”問。“真沒事,真沒事……”工人們排著隊(duì)離開了,“勺子”說他帶了一瓶濃湯,就放在桌子上?,F(xiàn)在房間里就剩下兩個人和一條狗?!靶⊙绢^”好奇地圍著昆尼西打轉(zhuǎn),嗅他的褲腳,試圖站起來爬上他的膝蓋。昆尼西把狗兒撈進(jìn)懷里,邁克爾注意到他神色恍惚,頭發(fā)凌亂,襯衫扣子系得不那么整齊,外套上濺著幾個泥巴點(diǎn)兒。“喝水嗎?”邁克爾開口,“請坐,卡爾,我沒想到你會過來……我這兒太亂了……”“加布里打你了,”昆尼西說,撫摸“小丫頭”的腦袋,語氣堅(jiān)定,沒有絲毫猶疑,“我回到家,他給我留了封信——我就知道他會來找你,但我沒想到,我以為——”“他打了我?guī)兹??!边~克爾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可能因?yàn)楦忻傲耍榫w格外脆弱,“還踢我的肚子……”“對不起?!崩ツ嵛鞯拖骂^,“我以為他會保持理智,這件事本來與你無關(guān)。”“你和他‘掰了’?”邁克爾問,鼻子疼得厲害,滿是血腥味兒,又堵得慌,“他告訴我的?!?/br>“這與你沒關(guān)系?!崩ツ嵛骼涞讼聛恚拔抑皇遣幌肜^續(xù)拖累他了。既然早晚要分手,不如趁早結(jié)束。趁我還沒變成個惡形惡狀的老頭兒提分手,還能在他心里留下點(diǎn)好印象,不是嗎?”他坐在燈光下,懷里抱著一只狗。這副疲憊的模樣很像一副油畫,邁克爾發(fā)誓他絕對在哪個博物館見過類似的肖像。昆尼西總能像一幅畫,無論什么時候,光線和色彩總偏愛于他。他抱著“小丫頭”,修長的手指撫摸小狗柔軟的耳朵和下巴?!澳愕墓纺兀俊边~克爾問道,“阿登……”“在家里,我請漢納幫我遛狗,她可以賺點(diǎn)零花錢?!?/br>“嗯?!?/br>邁克爾注意到,昆尼西那雙手的指關(guān)節(jié)泛著紅色。“你沒戴手套嗎?”他抱著被子,拉過枕頭靠著,“那副手套應(yīng)該挺保暖,我聽售貨員說——”“沒來及戴?!?/br>“那你也沒來得及吃晚飯?!?/br>邁克爾要求昆尼西喝掉那瓶濃湯,廚房里有面包和香腸,雖然面包片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