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吾了半晌，她終還是說了出口：“還望你能替我跟相爺解釋一下，我和文表哥只是一同去郊外散心，我們……真的沒有逾越之舉?！?/br>
    她這話一出桑止便笑了，“阮小姐放心，相爺是明事理的。您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相爺心中都清楚?！?/br>
    “是嗎……”即便是聽桑止這般說了，阮柔心里也還是沒底的。

    誰知道一個動輒便要殺人的瘋子心里想得到底是什么……

    桑止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禮，“小姐還是回去準備明日大婚吧，您的話小的會帶到的。”

    “有勞了?！?/br>
    目送著相府的馬車走遠了，阮柔才跟桐離一塊兒回了府里。

    這會兒已過了申時，日頭漸漸西斜，天邊亦是被染上了些橘紅的顏色。

    阮柔方才進了大門，便見有小廝匆匆跑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氣還沒喘勻，“三、三小姐，老爺和夫人找您。”

    看來是消息先一步傳到了阮府，阮柔皺了下眉頭問：“在哪兒？”

    “這會兒已到了您的芳閣了?！?/br>
    “好?！比钊狳c了下頭，握緊桐離的手快步朝著芳閣而去。

    *

    “相爺，江秉業(yè)已被江秉文救上來，現(xiàn)下應當已回到江府了?！鄙Ｖ沟痛怪佳廴鐚嵎A報，沒去看窗前負手而立的那人，“另外，阮小姐也已安然回府?！?/br>
    聞延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右手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淡淡應了一聲：“恩。”

    桑止跟了他數(shù)年，聰明機靈最是懂他的心思，他也向來是放心的。只是這會兒他還有另一件煩心事。

    “陛下有多久不曾進后宮了？”

    “已有月余?！鄙Ｖ勾鸬馈?/br>
    聞延的手指頓了一下，轉(zhuǎn)而抬手去撥弄架上那盆正翠綠的佩蘭，“替我更衣，進宮面圣?！?/br>
    “是?！?/br>
    半個時辰后，馬車從相府朝著皇宮緩緩而行。

    天色已然沉了下去，星幕漸上，彎月如鉤。

    李修虔撂下手中的奏折捏了捏眉心，“幾時了？”

    隨身侍候的太監(jiān)鞏幸躬身奉上了盞茶，“回陛下，已過酉時三刻了?！?/br>
    李修虔抬眼看向窗外漸沉的天色，又垂下眼抿了口茶水，“替朕去相國府請了聞延過來?！?/br>
    “是。”鞏幸正準備退下去叫人請，便見一小太監(jiān)匆匆進了殿里，“陛下，相國大人求見，此刻正候在殿外?！?/br>
    李修虔的眉眼一彎，道：“將人請進來罷。”

    說罷又瞥了身旁的鞏幸一眼，鞏幸領會主子的意思，忙去給聞延備了茶端上來。

    “陛下萬安。”聞延進屋便朝著李修虔恭敬地行了一禮。

    李修虔笑了笑，起身走至榻邊坐下，“看來赫尋與朕當真是心有靈犀，朕正想著派人去府上請你，你便到了。”

    赫尋是聞延的字，皇帝這樣稱呼他慣了，從前只是覺著這名字順口，如今習慣了倒也顯得他倆親近。

    聞延的眉頭不著痕跡的擰了一下，隨后彎了彎眉眼，“是了?！?/br>
    他也不否認，畢竟他與皇帝相識在十年前，一路將人從默默無聞的三皇子扶持到如今的圣明君主，這么多年過來，兩人的關系早就不同于一般的君臣，倒像是親近的朋友。

    更何況李修虔多次提過，不喜歡他端著臣子的禮儀。

    這會兒皇帝不由又笑了幾聲，朝他抬了抬下巴，“別拘著，過來坐?！?/br>
    眼瞧著陛下這意思是要與聞大人談心，鞏幸便也沒再多留，帶著殿里其他的小太監(jiān)們一塊兒退了下去。

    聞延的目光在奏折堆積成小山的案桌上輕輕略過，他抬步走到李修虔身側(cè)坐下，認真道：“政務固然重要，也該多注意身體。”

    “也只有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才覺得不是奉承?！崩钚掾脚蠋Я四酀男?，他這兩日累得很，這會兒頭疼得厲害。

    聞延垂眼抿了口茶，從袖兜中拿出一小瓶藥丸放置到了桌上，“從前輔佐先帝的許多老臣也是對您忠心耿耿，都是可信的?！?/br>
    “你不必勸，我心中有數(shù)?！崩钚掾f著拿起藥瓶倒了幾粒藥丸出來。

    那藥丸不大，通體褐色，隱隱泛著冷香，是緩解他頭疼的良藥。他將藥丸放入口中，又喝口茶將其順下，這才舒了口氣。

    月色涼如水，清冷的光從窗戶照進來，被屋里明亮的燭火一晃，消散得無影無蹤。

    藥效發(fā)作還需等一會兒，李修虔忽的想起一事，抬起眼來看他，“赫尋，聽聞你要成婚了？”

    “是?！毕肫鹉莻€瘦小又怯生生的身影，聞延的眉眼不著痕跡地彎了一下。

    李修虔鮮少見他為人動容，這會兒瞧他這副模樣心中便有了數(shù)，“我從前替你挑選你卻總是推辭，倒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入了你的眼。何日成婚？”

    “是阮家的嫡小姐，明日大婚。”

    “阮家？”皇帝擰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來，不由得地笑了，“那姑娘在盛京也是有名的，好似是今年及笄……我道你怎的一直不娶，原是在等人家?！?/br>
    有生之年能談及聞延的風流事，也是難得，李修虔自然是高興的。

    聞延卻搖了搖頭，“恰巧而已?！?/br>
    他確實不是有意在等，之前也是真的沒有婚娶的意思。畢竟重任在身，他沒那么多時間去分心給一個女人，可那丫頭到底不一樣。

    “明日成婚這樣急，怕哪家年輕公子將人給搶了，還是怕人家小姑娘逃婚？”李修虔說著從冰盤里拿了顆葡萄遞進嘴里，冰涼酸甜的口感令人舒適，“不如我給你擬個旨賜婚，如何？”

    他比聞延小兩歲，一直都將人當作是兄長來看，成日埋在政務中已是夠辛苦，今日難得能有機會這樣逗聞延，他自然是要多說幾句。

    “那倒不必?！甭勓与[在袖中的手輕輕摩挲著指腹，抬手將李修虔的茶盞端起來遞給他，“不過陛下明日若是不忙，可替微臣主婚?！?/br>
    李修虔接過茶，笑著點頭：“好啊。能將你給收服的姑娘，朕自然要去開開眼的?！?/br>
    聞延莞爾，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多謝陛下?！?/br>
    *

    窗外的蟲鳴聲叫得人心煩，月光灑進屋來，白盈盈的，照得地上多了塊窗扇的影子。

    以往這個時候阮柔都已在夢中與周公下棋了，可這會兒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怔怔盯著帳頂，毫無睡意。

    聞延毫無征兆地將婚期提至明日，急得阮老爺跟阮夫人來芳閣囑咐了她好一通。

    那些婚禮流程與當晚需要注意的事宜，之前都已經(jīng)有嬤嬤在她耳邊嘮叨了無數(shù)遍了。阮柔也從聽了便忍不住臉紅的模樣，變成了如今的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