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還有事？”杜扇錦輕聲一笑，合上箱蓋：“心意也送到了，今日唐突了將軍，將軍數(shù)次看向門外，想必還有事沒處理完吧？”

“扇錦，你……”

杜鳴鳳被她噎了回去，卻又不好發(fā)作，只能順了她的話道：“既然將軍還有事，在下就不便打擾了，告辭?！?/br>
凌霄城也不客氣，喚了老秦送客，打開杜鳴鳳留下的那口箱子，眉目慈悲的佛祖靜默地拈花不語，似是冷眼又憐憫地看過塵間千年萬年的花開花落，悲歡離合。

因為徹悟而只能身處俗世之外的寂寞嗎……

日光從雕著牡丹鶯鳥的烏木窗中投進(jìn)來，如水一般流過室中央的佛像，竟讓凌霄城有了一種被慈悲凝視著的錯覺。

“將軍，”楊海走進(jìn)來，向外望道：“方才看見老秦送了杜老爺和杜家小姐出府，這老狐貍終于沉不住氣了？”

話語中三分正經(jīng)，更多的是揶諭。

“人送到了嗎？洪蓮怎么說？”凌霄城并未搭理他的揶諭，淡淡問道。

“送到了。洪版主表面上沒說什么，凈是些過場的客套話，但我看他那臉色，像是又喜又憂?！?/br>
“又喜又憂？”凌霄城薄唇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大概他喜的是我放手了，憂的是我不會這么輕易地放手吧?！?/br>
“也不知道洪班主在擔(dān)心什么?！睏詈２唤獾溃骸八坪酢瓕@件事格外排斥。”

“誰沒有個過去。”凌霄城若有所思道：“聽說三十年前，洪蓮也算是上海灘頂頂出名的角兒。對了，把這佛像搬到后堂去放著，尋個機會挑些名貴的禮物送到杜鳴鳳府上去。”

“這佛像可是個真寶貝，光是這么大塊完整光滑、紋理勻密的沉香檀木就不好找?！睏詈K嘖稱奇道。

“這是那杜家小姐雕的?！?/br>
“喲，還真看不出來?！睏詈：俸僖恍Γ骸安贿^話說回來，這杜小姐長得好，知書達(dá)理，又是和將軍一樣留洋歸來，還有個這么有勢力的爹，若是娶了，將軍您也不虧，保準(zhǔn)兒對您大有幫助?！?/br>
“對我大有幫助？”凌霄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還不如娶你好了。”

楊海一口氣梗在喉嚨里，眼睜睜望著自家將軍姍姍然地轉(zhuǎn)身離去。

同一時間，蘇硯摟住身旁華服男子的脖頸，冷笑道：“也不知道他攀上了什么好運，竟能讓凌大將軍看上眼，哼，不過杜老爺可是早就算準(zhǔn)了要把女兒嫁進(jìn)凌家的，他的好日子剩不了多久了?！?/br>
華服男子一手勾起他的下巴，蘇硯的臉本就偏向女子的陰柔，半明的陰影打在他臉上，還帶著一絲絲狠毒與乖戾。男子輕聲道：“若是讓凌霄城知道是你抽得柳陌紅這么慘，你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他知道又怎么樣，這是玉梨園的規(guī)矩，他一個行外人，就算再只手遮天，也說不得什么。他看中的不就是柳陌紅那一張臉，等這新鮮勁兒過去了，我看柳陌紅還有什么好撐腰的。”蘇硯狠狠地說著，轉(zhuǎn)而又挑了柔媚輕薄的笑意，貼上男子的唇道：“再說了，你堂堂葉家的大少爺，世世代代的富貴豪門，還會怕這些小事？”

“民不與官斗，又有哪些世家能夠真正不忌憚凌家的勢力的？杜鳴鳳也做不到?！比~恕明時不時啄一口蘇硯的唇，與他溫存細(xì)語道：“更何況凌家?guī)Я藗€‘軍’字，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br>
蘇硯一手搭在鋪了白色抽紗蕾絲的沙發(fā)椅上，一手撫上葉恕明勾著他下巴的指，媚眼如絲地嗔道：“那若是我得罪了凌將軍，你會不會幫我？”

葉恕明略一皺眉，并未答話，反手握住他，頭一低便吻了上去。

蘇硯心下酸澀中又透出幾分冰冷的自嘲來，硬生生憋回了險些脫口而出的犀利問話。

——何必點破呢。

——真情假意，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歸云一去夕陽外>

火車嗚嗚的冒著白汽進(jìn)了站，汽笛長鳴一聲，緩緩地停住了，車上的人群開始摩肩接踵地向著門口移動。

綺羅將手中的藥包緊緊護在胸前，站在一節(jié)車廂的鐵皮車壁旁，打算等著人流稍稍稀疏一些以后再下車。

“咦，這不是綺羅jiejie？”

耳畔脆生生一句輕喚，綺羅回過頭去，是個年紀(jì)輕輕的小丫頭，正沖著自己笑。

“jiejie不記得我了？我是小桃呀，葉府上的那個丫鬟小桃?！蹦切⊙绢^見她一臉茫然，也不惱，笑著說道：“上次玉梨園到葉府上來唱戲，我還幫jiejie拿過行頭呢。”

“哦——，”綺羅恍然，印象中的確是有這么個人，也漾了笑道：“是你，也是從余杭回來的？”

“可不是，我們家大少爺為了討好自己的心上人，特意讓我去買首飾，”小桃從手里的素錦荷包中拿出一個鐲子來，對綺羅說道：“喏，就是這么個鐲子，還非得要坐鐵皮車去余杭那兒買，說是那邊賣的才地道精致。”

綺羅凝眸細(xì)看，是個瑪瑙鐲子，暗暗沉下去的像是沾了塵的舊紅色，在小桃手里透過被流動的人群擋了的不甚明亮的光，又似是有幾縷妖紅的血絲隨著碎光流轉(zhuǎn)著。

“真好看?！本_羅也忍不住贊道：“你們家少爺可真會討人歡心?！?/br>
“小姑娘，把你這鐲子收好了。”突然響起女子溫和帶笑的聲音，“車站里人多手雜的，小心被人給順走了?！?/br>
小桃吐了吐舌頭，將鐲子放進(jìn)荷包里收好了，轉(zhuǎn)身謝道：“多謝提點……”

驀地便沒了聲息。

眼前的女子約摸廿三左右的年歲，一身茜色的蕾絲洋裙顯得她如煙嵐般明媚，五官生得極好，小巧甜美得似是用沾了朱墨的纖毫一筆一劃極細(xì)致地勾描出來的，偏偏她的氣質(zhì)卻是大氣溫婉，眉眼之間還帶了三分沉穩(wěn)睿靜，糅成一種奇異的魅力。

小桃反應(yīng)得快，甜甜笑道：“多謝這位jiejie提醒了?！?/br>
“沒什么?！迸右嗍俏⑽⒁恍Γ霸谶@種地方得多加小心才是?！?/br>
人群已經(jīng)不再擁擠，從車上涌下的旅客或歸人向著車站四下散去，像是融入了大海中的魚。

白霧也漸漸地散去了，女子秀美挺立的背影很快便在拐角處消失不見。

“長得可真漂亮?！毙√乙荒樒G羨：“看那衣服的料子，非富即貴，一眼就知道是那種大家族里修養(yǎng)好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是哪家少爺能有這種艷福，也狠得下心來讓這么美的jiejie一個人坐著鐵皮車來大上海找他。”

“你怎么知道她是來找人的？”綺羅好奇問道：“萬一人家是回城歸家也說不定?！?/br>
“不像，不像，”小桃頗不贊同地?fù)u頭道：“聽她的口音不像本地人，而且她提的旅行箱子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洋文。再說了，我從沒聽過上海灘里哪個豪門出過這么好看的小姐，比起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