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愈發(fā)湊巧的是，這孩子的五官形貌竟與自己也有著幾分相似。

【“若是個女孩兒，這雙眼睛便最好是隨了青云山上的你，若是作了男孩兒，隨你如今的也是好的?！?/br>
鬼厲被夜華抱在懷里，自個兒撐著頭處理一份玉簡，聞言白了他一眼，“有區(qū)別？”

夜華接過他手中羊毫，寵愛般替他撥開一縷垂在桌面的長發(fā)，低聲道，“若為女孩兒，我只望她一世無憂不識愁，若為男孩兒，他如你如今一般，便不會輕易為人所左右?！薄克私晕丛噲D探測腹中胎兒的資質(zhì)與男女之別，是以，直到最后青云覆滅，他甚至都不知曉，那個孩子，該是女孩還是男孩。

這般想著，心里不由得喘不過氣，如一把利匕一點點□□胸膛，又如一塊玄冰置于心間刮著血rou，冷入骨髓。那個孩子，是自己親手剝奪了他來到這世上的機會。

他倒是不曾懷疑夜華的話，夜華的性子，斷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他，而他于那心魔雷中也的確有隱隱察覺，二人的氣澤是有些許不同的。

是他，錯怪了夜華。

還親手，毀了一切的希望。

他攬了攬懷里的團子，潮了半邊眼角，他該如何？他又能如何？他犯下了所有的過錯，無論是對青云，還是對夜華。

塵世短短數(shù)十年，真的能放下么？

他做錯了那么多？又豈敢奢求誰的原諒。

已給折顏上神遞了信，想必今日，他就會來接團子了。

……

昆侖山，紫氣彌漫。

墨淵盤膝，手中握著一紙書信，神色間不見波動。

他對面，白淺面色凄然，昆侖扇已是在掌心浮現(xiàn)，問出口的話音調(diào)尖銳，如綢漆發(fā)吹亂，襯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你告訴我，夜華信上所訴，到底是不是真的？墨淵，你告訴我！”

她本以為是她移情別戀，更兼天地不容的愛上了自己的師尊，卻原來早在百年前，俊疾山上與她成婚的人，便是墨淵。

與她有了孩子的，也是自己的師尊，墨淵。

怪不得，當(dāng)初俊疾山上，染酒蘇醒的夜華要突然帶她回九重天，突然對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最后甚至為了素錦挖下自己一雙眼睛。

四海八荒，她還是頭一遭聽說這樣的事，結(jié)果，竟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墨淵眉目間惆悵復(fù)雜，他本以為這樁事能永遠的瞞下去。

白淺見他不做聲，便知他默認(rèn)，一時間，似是那誅仙臺的戾氣再次席卷了全身。

她在天宮的三年日夜，肝腸寸斷，為人構(gòu)陷，失了眼睛，遍體鱗傷，最后，卻根本，不是自己以為的人。

多可笑。

她以為她哭了，伸手去摸，卻是干涸。

她的眼淚，早就流干了。

墨淵嘆息一聲，眼神混沌，輕輕開了口，聲線低啞顫抖似藏著萬般痛意，“七萬年前你以心頭血護我身軀，早就有了氣息感應(yīng)，三百年前突然消失，我的一縷生魂因?qū)つ阊獨獗粻恳搅丝〖采?。你本?yīng)在那座山上遇到夜華，歷情劫為上神，卻不知天命在數(shù)十年前意外出現(xiàn)了變數(shù)，夜華因你與擎蒼之間的那場戰(zhàn)斗波及受傷，落于青云，遇到了鬼厲，”

“他二人紅線相牽累改了你的命格，使得本該重傷落于俊疾山與你相愛的夜華清醒后就急忙趕回，而我的那縷生魂，”

墨淵神色復(fù)雜，起身抱住了白淺，虛虛攬著極為隱忍，

“對不起，淺淺，我早在萬年之初就愛上了你，只是我早已測出，你與夜華竟有命定之劫，我若強行改你天命，定會反噬于你之身，我無法妄動。而那縷生魂，”

他話語愈發(fā)的不穩(wěn)，

“那縷生魂乃是我最深的情念所化，跟隨你而去，本是眼見夜華落于俊疾，卻不料他竟然絲毫不加停留，再未回返。執(zhí)魂沒了修為之限更兼執(zhí)念深重竟然私自化作了夜華的模樣與你相戀，卻因太過虛弱無法長留，你亦因修為被封察覺不出差別。帝君不允夜華與一男子相戀，取了那縷生魂的記憶為夜華造了虛假的回憶，而那縷生魂在他來到俊疾山的時候就化作了青煙，進而寄存在了疊雍體內(nèi)。”

他懷中的白淺已是淚流滿面，

“所以，你就這樣眼見我與夜華大婚，如果他不中途棄婚，如今我就是別人的妻子，師傅，你不要我，可你竟然連你的孩子都可以讓與別人么？”

墨淵搖搖頭，眼底一絲光也沒有，與夜華極為相似的臉上浮出一絲痛色，“淺淺，化為夜華的那生魂縱然情根深種亦只不過是一具魂體罷了。”

白淺抬頭，淚水劃出一道弧線，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么意思？”

墨淵苦笑，他的手緊緊抓著白淺的肩膀，

“一具魂體，怎可能使你受孕？俊疾山七年，夜夜同眠亦不過魂體施法所致，你我二人從未有過肌膚之親。那團子，確實是你與夜華的孩子，我本欲在蘇醒之初就向你青丘提親，卻不想，你與夜華之間，已經(jīng)有了孩子，那日我問過你可是真心，那便是我最后的，孤注一擲?！?/br>
白淺捂住了嘴，

“墨淵，那日我并未回答你！”

墨淵苦笑，她是未回答他，只她慌亂轉(zhuǎn)身難不成就非是羞澀么？

“淺淺，團子，不是我的孩子，若是我的孩子，他的氣息怎可能瞞得過天帝，既然天帝默認(rèn)他為下一代天族太子，那他必定是夜華的孩子!”

昆侖洞外，靜寂如死水，一條九尾白狐自洞中躍出，洞內(nèi)墨淵上神半跪于地，長發(fā)散亂。

情深若不壽，又何苦相遇。

第36章燃魂

【章叁拾伍】

芳菲月，碧云天。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間依舊熙熙攘攘，神族眼里極為短暫的壽命。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離了上一個身軀的魂魄，過了鬼門關(guān)，踏上黃泉路，經(jīng)行枉死城，再路忘川河，步入奈何橋，跳過三生石，飲下迷魂湯，方得重回六道。

一個夢境結(jié)束，這世上就有無數(shù)個朝代發(fā)生了更替。

神不若人，若一碗迷魂湯便可忘了前世今生，也該是個再好不過的結(jié)局。

鬼厲一身冰藍色對襟寬袖長衫，衣襟和袖口都用銀線繡了騰云紋飾，黑發(fā)被冰藍綢帶束起過半，素白腰帶上掛了一塊墨玉。

他是獨自一人出來的，在鬼界里，終究，太冷清了些。

昨日陪著團子玩耍了半日，等來的，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著白衣者眾，姿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