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你們倒是與我說清楚??！”

正月初七，還未到元宵節(jié)，唐慎回勤政殿辦差。

次日，徐毖將他喊過去。徐毖坐在太師椅上，怡然自得地喝著茶。見唐慎來了，他笑了笑，語氣和緩地說道：“我記著，唐大人是開平二十七年的探花?！?/br>
唐慎道：“回大人的話，下官確實是三年前中的探花?！?/br>
“如今一晃眼，三年過去了，又要到春闈了?！毙毂迅锌?，“今日叫你來，有件差事交到你身上了。下個月就是會試，翰林院的周大學士點了你的名，讓你去當副考官。”

唐慎大驚：“大人？”

徐毖笑道：“你也莫要太過驚訝，會試不同于鄉(xiāng)試，會試三年一次，考試時，神州九地的舉人們都要上京趕考，參試人上萬。會試的主考官只有一個，就是當今天子。你們這些都是副考官，數(shù)起來得有數(shù)十人。翰林院不可能一力承擔下這么大的差事，往年也都會從各個衙門抽調(diào)官員?！?/br>
唐慎心生懷疑，但他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感激涕零地說道：“下官一定要辦好差事！”

徐毖笑道：“那就這樣吧?！?/br>
等唐慎離開了屋子，不過多時，一個三十歲出頭、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走進屋。他長相硬挺，俊朗堅毅，見到徐毖后，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見過先生。”

徐毖朝他示意：“坐下吧?！?/br>
余潮生微微弓著腰，后退著走到椅子旁，等坐下后，他才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老師。

徐毖道：“憲之，你今歲剛回京，對京中諸事，可有什么感受?！?/br>
余潮生一一說來：“學生回京一月有余，今日剛到吏部辦差，確實覺得與六年前大為不同。遠的不說，便說近日的度支司賦改制度，朝中百官相互照應，協(xié)力推動，令學生十分欽佩。”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紀黨雖說勢單力薄，卻有紀相一力支撐，獨掌大權。王黨人才輩出，便是那王子豐，就不可小覷。只是在度支司一事上，學生覺得，紀相還是急了。王子豐、唐景則，王黨近兩年實在風頭太盛，紀相貿(mào)然重開度支司，若是有禍事發(fā)生，恐怕不妥?！?/br>
徐毖喝了口茶：“你方才進來時，看到那唐景則了沒?！?/br>
“看到了，遠遠瞧見了唐大人，不過他未曾瞧見我。”

“周瑾調(diào)任他，去擔任今歲二月的會試副考官?！?/br>
余潮生震驚道：“先生？！”

“定然不是周瑾的主意，應當是傅渭在背后指使。傅渭要將他的學生調(diào)去會試，他想做什么，又或者說，會試期間會發(fā)生些什么?！毙毂验L長嘆了口氣，道：“你也去當今歲的會試副考官吧。既然周瑾表面上用的是我的名義，說是我調(diào)任的唐景則。那調(diào)一個也是調(diào)，調(diào)兩個也是調(diào)，你隨他一起去會試貢院吧?！?/br>
“是?！?/br>
開平三十年會試，由吏部尚書沈運主考，翰林院周大學士輔任。會試前一日深夜，數(shù)十位官員進入盛京貢院，登上明遠樓。站在高聳的明遠樓俯視下方，唐慎只見數(shù)以萬計的舉人們圍聚在盛京貢院的門外，等著進入考場。

時辰到，官差開門放人，烏壓壓的人群一擁而上，進入考場。

今年擔任會試考官的官員中，唐慎是年紀最小的。唐慎望著貢院中的這些學生，心中百感交集。但他也沒感慨多久，他的余光瞧見一個身影。唐慎走過去，道：“可是余大人?！?/br>
身穿官服的余潮生轉(zhuǎn)過身，與唐慎對是，他作揖道：“唐大人?！?/br>
唐慎笑道：“聽聞余大人上個月才從瓜州調(diào)任回京，不知可適應了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氣。下官是徐相公屋中的中書舍人，曾經(jīng)聽徐相公說起過余大人，一直耳聞，從未見面。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唐慎都這么吹了，余潮生自然也來了一波商業(yè)互吹：“我也曾聽先生說起過唐大人……”

兩人互吹完了，各自離開。

唐慎臉上的笑容瞬間斂住，他皺起眉頭。

余潮生，是徐毖的得意門生，也是開平十八年的榜眼。這么一說恐怕說不清他的身份，但是只要一說，開平十八年的狀元姓王名溱，字子豐。盛京百官立刻就會想起這么個人。

開平十八年，王溱才學斐然，卓爾不群，被趙輔親口賜下“狀元無雙”四個字，以一人之力壓住了那一年的同榜三百名進士。余潮生有狀元之才，放在其他年份，他未必拿不到一個狀元，可他偏偏和王子豐同一年進考！

考中榜眼后，沒過幾年，余潮生就去了外地做官，直到去歲年底才被趙輔召回京。

如今余潮生在吏部當官，是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今年的主考官是吏部尚書沈運，余潮生被調(diào)任過來當副考官，極有可能是沈運的意思。但唐慎覺得：為何不是徐毖的意思！

余潮生剛到吏部，且明顯是徐毖的人。沈運算是半個陳黨，與左丞陳凌海是同窗好友。他沒有必要提拔徐毖的人，給余潮生一個機會。

那么，徐毖為什么要將他的學生派到會試？

唐慎握緊手指，腦中百轉(zhuǎn)千回。

他與周瑾周大學士并不相識，周大學士不會平白無故地把他調(diào)過來當副考官。這件事應當是翰林院承旨傅渭，也就是自家先生的意思。但傅渭不進朝堂已久，就是個掛著名銜的退休老干部，他確實可以故意提拔自己的學生，讓唐慎剛當官三年就當會試副考官，但唐慎知道，傅渭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

是王子豐的主意！

是王子豐，特意將他調(diào)來了會試，讓他在開平三十年的二月，無法入朝辦差！

師兄啊師兄，王黨到底要做什么？

唐慎望著漆黑的天空，恍然覺得，蘇溫允曾經(jīng)說過的那場大雨，恐怕要來了。

然而如今他身處貢院，哪怕這場雨下得再大，也有一把名為“會試”的傘，擋在他的頭頂，讓他不被風吹雨淋。

正茫然地想著，忽然，唐慎看到幾個頭上幫著黑色布巾的舉人走進貢院，尋找了一會兒后，找到屬于自己的號房，鉆了進去。唐慎奇怪地多看了這些人幾眼，他身旁的官差十分有眼色，立刻解釋道：“大人，這些人是歸正人?！?/br>
唐慎：“歸正人？”

“正是。開平十年，大宋收復被遼人侵占四十年之久的幽州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