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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真要去求助,他能求的人太多了!遠的不說,當(dāng)時的金陵府尹便是他多年好友。再者言,想要揣摩圣意,問這些地方官員如何能見成效?該問京官,問京中大官。傅渭傅希如,與梁博文同為天下四儒,兩人相知相交多年。為何他不去找傅希如?哪怕傅希如不知,傅希如的學(xué)生王溱王子豐,出身瑯琊王氏,時任戶部尚書,深得圣寵。若世上有人知曉真相,王子豐定然是那幾人之一。若梁博文當(dāng)真求到先生頭上,這個忙,王子豐豈能不應(yīng)?我豈能不相助?可他不曾?!?/br>聲音頓住,過了會兒,王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聲嘆息綿長無盡:“因為,他不想連累任何可能連累之人!”“你想知道鐘泰生活了那般久,為何皇上突然就要他死了?”唐慎心頭一震,這是困惑了他多年的難題!王溱一眼就瞧清了唐慎的念頭,他輕笑道:“因為一顆隕星?!?/br>唐慎錯愕道:“隕星?”“開平二十四年八月初四,有星隕大如桃,出紫宮,入太微,臨帝星之上,壓東南,經(jīng)天市垣二十二星?!蓖蹁诘?,“是時,圣上于登仙臺吐納修仙,只見長明燈落滅數(shù)盞,喚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入宮覲見?!?/br>唐慎呼吸屏住,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起四年前,他在皇帝上看到的字句。開平二十四年八月初四,有星隕大如桃,落東南。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肖仁夜入皇宮面圣。那么接下來發(fā)生的是……王溱:“三日后,大理寺少卿蘇溫允入宮覲見,圣君大赦天下,獎領(lǐng)眾生?!?/br>唐慎:“這和蘇溫允有關(guān)?”王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曾與小師弟說過,這世上所有圣上想做卻不能去做的事,總該有人要為他去做。金龍持刀入夜,他擲刀而下,刀鋒所過之處,滿目鮮血淋漓。金龍只是擲刀,那刀刃自有劈金斬玉之力,和金龍又有何干系?”唐慎心靈震撼,王子豐三言兩語間,將困擾他多年的疑惑全部解開。他心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這火燒得他快要灰飛煙滅,他感到口干舌燥,呼出去的氣都變得焦躁不安。唐慎:“就這般簡單?!”王溱:“是,就這般簡單?!?/br>只要被人點破,唐慎一下子便能想到事情的關(guān)鍵之處,他自然也明白了:“僅僅是因為一顆隕星,皇帝便覺得那是不祥之兆,就要了鐘泰生的命?!”他不能理解,他不明白,為什么世上會有人因為一顆流星而要了另一個人的命。王溱卻反問:“你應(yīng)當(dāng)問,為何直到二十四年后,皇上才要了那鐘泰生的命!”唐慎啞口無言。王溱也不曾說話。許久后,唐慎喃喃道:“因為,他是一個明君。”鐘泰生為天下四儒之首,聲望極高?;实廴蚀?,留了他一條命,于是得天下學(xué)子愛戴。“現(xiàn)在你已然知道當(dāng)年真相,知曉梁博文苦心尋了半年的事到底是什么。”頓了頓,王溱問道:“小師弟,你到底還想知道什么?”唐慎怔然地望著王溱,他內(nèi)心極盡掙扎,他幾欲開口,可每每剛張了嘴,又驀然閉上。他的糾結(jié)躊躇都落入王溱的眼中,王溱神色淡然,可握著扇柄的手卻早已捏緊。萬般掙扎到絕境時,唐慎忽然想起王溱剛才說過的一句話。梁博文為何不去尋求故友相助?因為他不想連累任何可能連累之人!我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到底還想做什么?我有想知曉之事。我有想行之舉!唐慎:“師兄,你莫要逼我了?!?/br>王溱驟然怔住。唐慎認真地望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師兄,你莫要再逼我了?!甭曇魣远ǘ鴽Q絕,可那雙眼睛里卻濃溢著渴求和希冀,幾乎是在哭著一般地撒嬌。他脆弱得仿佛夢幻泡影,只要王溱再用力一碰,就能戳碎。王溱的心都要化了。有言:利令智昏。王子豐恍然覺得,如此便是色令智昏罷!王溱的目光下意識地往下,落在了唐慎的嘴唇上。唐慎一時間還沒察覺出他的視線,忽然,他便抬起手,捂住了唐慎的雙眼。視野瞬間被剝奪,漆黑一片中,唐慎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和王溱的融合在一起,化為一體。他不知道王溱在做什么,但他感覺到了一股炙熱的視線。唐慎急切地道:“師兄?”他不大敢拉開王溱的手。王溱的目光死死凝視在那雙唇上,他甚至也微微逼近,差點便要吻了上去。但隨即他停住了,轉(zhuǎn)而向上,將嘴唇覆蓋在自己的手背上。在王溱親上去的那一刻,唐慎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溫?zé)岬暮魵馔高^手指間的縫隙噴灑在他的眼皮上,他聽見王溱低聲說著,帶著輕柔又好聽的笑意。“好,不逼你?!?/br>唐慎忘了呼吸。然后他深情地念道:“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贈之以芍藥。”離開尚書府時,唐慎沒有敢回頭,他知道,王子豐定然手持一盞燈籠,目送著他離去。待到回了探花府,唐慎抹了把臉,先前在尚書府上那泫然欲泣的撒嬌模樣瞬間消失不見。他知道該怎么對付王子豐,哪怕他沒法算計得過這人,他也知道如何順利脫身。唐慎快步來到書房,他拿了筆墨紙硯,想要將今日聽到、知曉的消息全部寫下??伤闷鸸P,手指卻微微顫動,怎么也寫不下第一筆。唐慎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穩(wěn)住了自己的手。良久,他抬起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片的漆黑,他不知道王溱到底在看哪兒,也不知道王溱的表情。可那一吻一定是落了下來,落在王子豐自己的手背上,卻仿佛灼燒進了他的心底。“王子豐……”喊出這個名字后,唐慎瞬間驚住,他自己都沒想過會下意識地念出這個名字。待他回過神,他一個低頭,發(fā)現(xiàn)宣紙上已經(jīng)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三個字——王子豐唐慎癱坐在椅子上,啞然無言。121、第一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