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有陌生人上門便問道：“你們找誰？”

    青/天白/日的，來的又是一對夫妻，她倒不怎么怕。

    肖明成笑了下，指了指隔壁，“勞駕問一下，隔壁原來住的那對母女去哪里了？”

    年輕媳婦看了看他們，疑惑道：“你們是說斐斐母女？你們是她們什么人？”

    肖明成道：“我們是外地來的，幾年前途經(jīng)貴寶地，曾向那姑娘問路，還被留下用了一頓飯，今日故地重游，就想來看看，順便道謝?！?/br>
    “這樣啊，倒像是斐斐會做的事?！蹦贻p媳婦恍然大悟，旋即嘆了口氣，“那你們來晚了，大概四年前吧，娘兒倆都先后去了?！?/br>
    肖明成等人都故作驚訝的啊了聲，又問怎么回事。

    那年輕媳婦猶豫了下，側(cè)身讓開門，“遠來是客，你們進來說吧?！?/br>
    她這樣熱情，肖明成反倒詫異起來，“我們這許多人……”

    那媳婦指著度藍樺笑了笑，“男人們都干活去了，若沒有她，我還真不敢叫你們進來。我婆婆在里頭看孩子呢，別嫌吵。”

    度藍樺得意地沖一干男人們抬了抬下巴。

    眾人都道謝，進去后果然發(fā)現(xiàn)靠墻屋檐底下有個年紀稍大的婦人正抱著個牙牙學(xué)語的嬰孩逗弄，見來了這么多人便問媳婦，“小玉，有客??？”

    小玉解釋了下，那婆婆也滿面唏噓地嘆了口氣，“也是造化弄人哩，都坐吧，小玉，給客人上茶?！?/br>
    度藍樺借著性別優(yōu)勢上前逗了逗孩子，又問那婆婆，“您在這里住了多久了？”

    婆婆道：“住了一輩子啦，”又指了指前街，笑呵呵道，“娘家就在那里，前兒我還家去來著?！?/br>
    眾人便都笑著贊她好福氣，又順勢問斐斐的事。

    婆婆嘆道：“那娘倆都是熱心快腸的好人，唉，偏老天不長眼要收了她們?nèi)ァ彩窍氩婚_，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咋就突然活不下去了呢？”

    斐斐的父親是漁民，早年與人外出打漁時不慎觸礁翻船，整條船上五個人無一生還。從那以后，啞娘就替人做些漿洗縫補的活兒，獨自拉扯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兒長大。

    后來有一回，啞娘去河邊洗衣裳不慎落水，因為不會說話無法呼救，若非恰巧有人經(jīng)過，只怕那會兒就淹死了。

    從那之后，斐斐就開始承擔(dān)養(yǎng)家糊口的重任，只讓母親在家縫補刺繡，她則開始外出漿洗。

    娘兒倆日子過得雖然苦，但性格卻都很好，見人三分笑，遇見誰家有什么難處，也愛搭把手，所以肖明成找的理由也算誤打誤撞了。

    “斐斐生的不錯，手腳又勤快，”小玉端茶出來，接著說道，“有好幾個男娃想娶，只是她覺得自己命硬，出生時克死了爺爺奶奶，后來又克死父親，就沒應(yīng)……”

    度藍樺皺眉，“生死有命，這種事怎么能怨她？”

    “誰說不是呢，”小玉嘆道，“我們也都這么勸，可那孩子是個死心眼兒，又怕帶累別人。”

    頓了頓，又道：“不過也確實有些人信這個?！?/br>
    度藍樺和肖明成對視一眼，又試探著說：“對了，上回我們來時，好像還看見她跟一個書生說話呢。”

    “書生？”小玉愣了下，然后長長地啊了聲，“你們說的是那邊的方書生吧？前兩年也沒了?！?/br>
    度藍樺見她神情間似乎有些不屑，遠不像說起斐斐時的溫柔憐憫，忙追問起來，“怎么回事？我還以為這次來能聽見好消息呢?！?/br>
    小玉撇了撇嘴，猶豫了下才說：“老話說死都死了，可今天話趕話說到這兒，我就再多一回嘴，他倆不成親倒還好呢，不然斐斐下半輩子還得累死?！?/br>
    “那方書生叫方秀林，生前讀了多少年書啊，一大家子七/八口人都快供不起了……早年他還想娶斐斐來著，斐斐不愿意，其實這事兒也沒什么，男婚女嫁總要講究個你情我愿么，也不是說你愿意娶，人家就一定要嫁。誰知他一下子就惱了，當(dāng)場發(fā)瘋，說什么斐斐一定是嫌貧愛富，想巴望那些有錢人……你們聽聽，這叫什么話！”

    “要我說啊，”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那婆婆竟悄無聲息地抱著孩子湊過來，一張嘴就把眾人嚇了一大跳，“那人就是讀書讀傻了，整天陰沉沉的，心思又多，脾氣又爆，有時候路過的人隨便說笑幾句，他就站著掉淚，或是追上去與人理論?！?/br>
    說完，婆婆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就是這里啊，讀壞了。要我說，早知那樣，還不如一早就叫他學(xué)著打魚種地，如今可倒好，自己在外頭得罪了人，留下一家子孤兒寡母的……”

    竟還有這事兒？度藍樺心中百感交集，知道方秀林確實是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偏偏自己不知道排解，而家里人更是熟視無睹，不但不幫忙減輕壓力，反而日復(fù)一日的刺激……

    “聽您的意思，他是得罪人被人害了的？”肖明成旁敲側(cè)擊的問道。

    婆婆點頭，“不是我，大家都這么說，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這樣了？”

    “娘，您別亂說，”小玉勸道，遲疑了下，卻又像是替自家婆婆辯解一樣，“方書生的脾氣確實不大好，后來大家就不大敢跟他說話了，生怕惹出什么來?？绅埵沁@么著也不安寧呢，有一年過年，我碰見他在街頭rou鋪割rou，好端端的，非說掌柜的瞧不起他，給他的rou比旁人少……”

    眼見著話題越扯越遠，度藍樺不得不主動出聲往回拉，“不過斐斐那樣的好姑娘，又怎么會突然自盡？”

    “日子太苦了，熬不下去了吧?！逼牌乓荒樳^來人的滄桑，唏噓不已。

    倒是小玉覺得不大像，“說來，這事兒我們也覺得奇怪呢，小玉可不像那樣的人，而且她一走，豈不拋下啞巴娘？不像她的為人?！?/br>
    婆婆也跟著犯嘀咕，“許是遇到難事了。那孩子外熱內(nèi)冷，是個倔脾氣呢，輕易不肯求人的，怕是起了牛心左性，自己一時想不開?！?/br>
    小玉點頭，“估計是，當(dāng)時咱們不還說嗎，那段時間她都不怎么往街上去了，偶爾幾回碰見也愁眉不展的，憔悴得很。唉，早知道，當(dāng)時就該多跟她說說話，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心地善良的人往往會因為未能及時挽救一條逝去的生命而感到自責(zé)，但同樣的，也總有那么些人，以剝奪他人的快樂和生命取樂。

    度藍樺不死心的問道：“你們知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她生前有沒有關(guān)系特別親近的人？”

    “你們還想著報恩吶？”小玉道，“可如今人都走了好幾年了，誰知道呢。她家里困難，也沒什么工夫交朋友，人緣很不錯，但能說知心話的好像沒有。若實在過意不去，倒不如去她們墳上瞧瞧，燒點紙錢也就是了，想來當(dāng)初斐斐也沒想著什么回報……”

    回衙門的路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