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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事。白嘯泓推門走出去,春天那白色柵欄里會生出很多青草?,F(xiàn)在只有兩棵白樺樹,枯枝上棲著白頭翁。他噙住手指吹了個口哨,側(cè)身一望,季杏棠已經(jīng)換上了高領(lǐng)的黑色毛衣和西裝褲在做早餐,毛衣有些寬松,襯得他身材勻稱頎長,脖頸、腳踝更皓白了。他就走了過去,趁著百葉窗里透出的曦光,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吃了早飯,季杏棠載著若玉出去了。晚上也沒有休息好,白嘯泓想偷個閑在他床上好好睡一覺,誰知電話接到了季公館。電話那頭的是個伙計,他說,合昌祥綢布莊的老板私販日本產(chǎn)的棉紗,讓許寶山給逮著,把貨收繳、把人送到了監(jiān)察局關(guān)押了幾天。這個布莊老板不是普通人,而是上海市紗布同業(yè)公會理事長,背后有日本人和洋人撐腰。這下就攪起了風(fēng)云,日本人瞄準(zhǔn)了許寶山,趁著他陪柳鶯兒去做產(chǎn)檢背地里開槍,許寶山胸前挨了一槍,又惹的柳鶯兒受了驚嚇動了胎氣早產(chǎn)了,現(xiàn)在兩人都在醫(yī)院里,他要見季杏棠。白嘯泓蹙著眉把電話接到了怡聚,讓季杏棠趕緊去醫(yī)院。自己也沒法睡覺了,他還得去會會這些不長眼的狗東西。白嘯泓直接去找了市長。把村井和那些工商巨頭都叫了過去,看看這到底要鬧哪樣。許寶山在取彈縫傷,柳鶯兒在生孩子,季杏棠在醫(yī)院走廊里來回踱步,心神都麻木起來,耳邊卻嗡嗡作響。偌大的醫(yī)院只聽得見柳鶯兒在產(chǎn)房里撕心裂肺的叫喊,突如其來的子彈把人嚇得失了半條魂,腳下站不穩(wěn)身體更使不上力氣,一個勁的搖頭說生不出來。洋醫(yī)生看著她臉色慘白,身下大片殷紅的血,這樣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便給她打嗎啡把她麻醉。護士小姐一邊給她擦汗止血一邊寬慰她不要叫喊蓄些力氣。柳鶯兒把護士小姐的手掐的青紫,她受不住了,哀戚虛脫地開口,“我生不出、生不出......刀、刀......羊水破了,孩子、孩子會憋死的......動刀把它拿出來......”除了痛苦的哀吟,產(chǎn)房里一時鴉雀無聲。柳鶯兒又說要見許寶山,護士出門把季杏棠誤作孩子的爹喊了進去,季杏棠沒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不知所措,醫(yī)生還問他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他已經(jīng)沒了感覺,一個勁的說,“都要保、都要保......”季杏棠蹲在床邊攥緊了柳鶯兒的手,忍不住紅了眼眶,“嫂嫂,再堅持一下,寶山兄馬上就來了,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淚水、血水、汗水,根本就是在以命換命!柳鶯兒已經(jīng)半闔了眼皮,指甲蓋都快要嵌入床綁里被折斷。下體撕痛,她只想破腹把肚子里的小家伙取出來,聽它嘹亮的啼哭,一聲也好。“杏棠兄弟......你和寶山說、說......”她的氣息越來越弱了,季杏棠已經(jīng)聽不見她說什么了,耳朵貼到她唇邊,才聽見“欠我”二字,人就斷了氣。這下整個產(chǎn)房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該恨許寶山,他風(fēng)流無度,枉誤人前程害人性命。那一槍若再偏差一分便正中心臟要了許寶山的命,他昏迷的時候不曾料想,小家伙沒出生就克死了親娘。第一個聽見孩子啼哭的不是他親爹親娘,第一個抱他的也不是他親爹親娘,是季杏棠。他抱著娃娃一刻也不離手的等了一整天,等許寶山醒了,把睡著的娃娃遞給他瞧。許寶山接過瞥了一眼,好嫌惡地罵了句,“天煞的狗東西”,閉上眼,滾了兩行淚珠子,再抱住那軟軟的小身體就不舍得放開了。季杏棠坐在床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寶山兄,你放心罷,醫(yī)生說雖是早產(chǎn),娃娃沒有毛病也能健康長大......嫂嫂......嫂嫂說......她走了讓你好好把孩子養(yǎng)大,是你欠她的……”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許寶山一直盯著娃娃瞧,半晌平和地說道,“杏棠,你說他怎么這么丑,滿額的褶子像個干癟的小老頭、像丑猴子。”季杏棠說,“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個樣子,都是越長越水嫩漂亮的,嫂嫂那么好看的人,孩子也會很漂亮?!?/br>許寶山的手輕撫著娃娃的臉,摸著摸著就伸向脆弱的脖子,他想,要掐死他!“沒有你,鶯鶯就不會死,是你把她克死了!”季杏棠頓時驚愕,他親眼看著柳鶯兒斷了氣,這條命可是她用命換來的。季杏棠忙把娃娃抱了起來,許寶山坐起來伸手去奪,非要把他兒子掐死。娃娃啼哭不止了,許寶山又發(fā)了瘋的扯下傷口上的紗布,抄起飯盒里的餐叉往傷口上戳。他才是天生的情種,越是放蕩不羈越是情根深種,他仿佛又不會心疼,扎傷了心口才好嘗一嘗心疼的滋味。季杏棠嚇壞了,一邊大喊,“來人!”一邊用身體去撞他的手臂,等來了兩人強行給他注射了一針安神劑才制住他,又給他重新包扎傷口,任誰也不敢讓娃娃待在親爹邊上了。夜深了,季杏棠看著許寶山睡下了,才滿面愁容的抱著娃娃出了醫(yī)院。這孩子也是,他仿佛知道沒爹疼沒娘愛一直哭個不止。白嘯泓在外面等他來,上了車,季杏棠把孩子交到他手里就趴在轉(zhuǎn)向盤上把臉埋在臂彎里,娃娃的哭聲比他大。白嘯泓單手托著娃娃又撫了撫季杏棠的背,“我開車罷?!?/br>季杏棠不曾理他,白嘯泓噓了口氣,轉(zhuǎn)而給娃娃揩眼淚,大拇指就被兩只小手逮住放進了嘴里輕嘬了一口,那宛如朝露般脆弱的小東西。第52章同床共枕盧瑾郎聽他爹的話到申報館里要刊一篇文章,說季杏棠鐵肩擔(dān)道義給馬將軍送去了糧餉還準(zhǔn)備募捐。章士京無話可說,主筆寫了一篇文章。若玉坐在沙發(fā)上和劉嬸說話,順便等季杏棠回來,他拿著報紙給她讀,“......急人之急,憂人之憂,忍人之所不能忍,救人之所不能救。嬸媽,你看,當(dāng)初哥去找士京先生幫忙還被他比狗嘲諷,現(xiàn)在不也是不惜筆墨?還說哥是俯仰無愧、古道熱腸的大英雄?!?/br>“二爺心腸好,是好人。”劉嬸巴掌里的茶杯犬看著小碟里的酥糕,探頭探腦的拱鼻子,劉嬸把它按在了圍裙里,“小爺,這小不點是不是餓了?”若玉瞥了一眼,是盧瑾郎的狗,叫五月,說是堂哥留洋回來從美利堅帶回來的洋狗,就巴掌那么大點兒還長不大,蜷起來像團白毛球,他說養(yǎng)不活就送給若玉頑。若玉繼續(xù)低頭看報,“不是剛吃過嗎?怎么又餓了,長此以往可還了得,不準(zhǔn)它吃?!?/br>劉嬸拍拍狗腦袋,又嘆口氣,“不吃就不吃罷。你們都住到這里來又沒個丫頭,二爺做的飯不能下口,不知道這日子怎么過的?!?/br>若玉合上報紙捏了塊栗子糕放進了嘴里,“嬸媽,那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