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只要有半點可疑，他都得除。

    且他還是朱鴛所出。

    那日文王同他說的那番話, 倒是沒有說錯, 他這輩子做過的絕事還少嗎, 又豈怕再多添一樁。

    就算他不殺他, 周繹和韓家饒過他，他那性子，又豈是個長命之人。

    王公公半晌才道，“是?！?/br>
    太上皇說完，又不忍心地道，“讓他走的利索些，別要他受苦?！痹偃绾握f，那也是他捧在手心，真真切切疼了十幾年的兒子，他豈會不心疼。

    王公公心頭也不是滋味，只點了點頭。

    太上皇又道，“大皇子找到了沒？”

    王公公搖頭，“已經(jīng)找到了那宮女的行蹤，暫時還未碰上面?！?/br>
    太上皇眼睛一閉，“一并處理掉?！?/br>
    王公公倒是沒再驚訝，知道太上皇這回是狠了心，連文王都逃不過，更別提一個三歲多的孩子。

    大皇子是周恒所生，留下來只會是個禍根。

    太上皇早就想好了。

    就讓他動手去除掉吧。

    他這一雙手橫豎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無論是為了周繹，還是能為幽朝江山高貴的血統(tǒng)。

    這件事都該由他來做。

    太上皇最后的這一番謀略，倒是像極了當(dāng)初他替周恒所謀算的那般，想要他坐穩(wěn)江山，就得先為他除去所有的威脅和后患。

    如今只是反了過來。

    曾經(jīng)那喜歡的人成了他心頭刺。

    而曾經(jīng)他不管不顧，極力打壓之人，如今卻成了他無法彌補的遺憾。

    **

    等一切都交代好了，太上皇突地就想出去走走。

    王公公陪著他。

    太上皇坐在攆橋上，將沿途的幾個宮殿都看了一遍。

    紅墻琉璃瓦，威嚴(yán)依舊。

    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曾是他機關(guān)算盡，費盡心血，奪來的地盤。

    可如今他老了。

    該退了。

    那攆橋圍著皇宮，繞了一個大圈，眼瞧著那日頭快要落西，王公公提醒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太上皇身子還未好，吹不得風(fēng)?！?/br>
    這皇宮占了大半個長安城，哪里能一時半會兒，就能瞧完。

    太上皇卻沒應(yīng)。

    王公公正欲再開口，卻聽太上皇道，“去福寧殿看看?！?/br>
    王公公愣在了那。

    上回太上皇是什么時候去過福寧殿，王公公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但能確定太上皇那時還年輕，如此算起來，少說也有十幾年了吧。

    如今突然要進(jìn)去。

    王公公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了。

    身邊的人，不斷地再生著變數(shù)，唯獨就只有這福寧殿沒變。

    當(dāng)年太上皇后嫁進(jìn)宮中，第二年太上皇便登基，之后便許給了她這處福寧殿，一直到現(xiàn)在，太上皇后都沒挪過地。

    太上皇倒是還認(rèn)得這條路。

    福寧殿門前的宮女突地見那甬道里來了一頂攆橋，起初還以為是皇上，細(xì)看了幾回，卻又不像。

    待走的近了，那宮女才確定是太上皇，臉上閃過幾絲訝異后，不敢有半分耽擱，忙地進(jìn)去稟報，“太上皇后，太上皇來了?！?/br>
    太上皇后正坐在那看王嬤嬤煮茶。

    聽到那宮女的稟報，王嬤嬤也是一驚，抬頭便看向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的神色卻極為平靜，只有王嬤嬤看出了她眼里的諷刺，“來了就來了，有何大驚小怪?！?/br>
    這時候，他不來才奇怪。

    太上皇下了攆橋，王公公攙扶著他進(jìn)去，福寧殿內(nèi)的草木擺設(shè)，還是二十幾年前的模樣，但對于太上皇來說，卻很陌生。

    他總共進(jìn)來的次數(shù)，一個巴掌都能數(shù)得清。

    進(jìn)去時，太上皇到底是知道辜負(fù)了他們母子太多，揣著幾分心虛。

    本沒臉再來，可臨走之前，卻又沒忍住，還是想進(jìn)來看一眼。

    本以為太上皇后怎么著也會酸上他幾句。

    到了里頭，卻是瞧見了一張溫和的笑臉，“天色都這么晚了，太上皇身子又不好，有什么事喚一聲臣妾便是，何必跑一趟?！?/br>
    太上皇神色有幾分不自在，“剛好順路，便想進(jìn)來看看?！?/br>
    太上皇后并未在意。

    待兩人進(jìn)屋坐了下來，王公公和王嬤嬤才齊齊退下。

    太上皇的目光在殿內(nèi)掃了一圈后，便放在了太上皇后的身上。

    見其臉色平靜，并無半點哀怨之色，心頭突地一澀，那悔意又密密麻麻地竄了上來。

    太上皇后卻沒看他，將桌上王嬤嬤剛煮好的一盞茶遞給了他，“這茶剛煮好，太上皇來的正巧?！?/br>
    太上皇接過。

    揭開那茶盞蓋兒，抿了一口，又緩緩地放在了木幾上，半晌才鼓足勇氣，回頭看著太上皇后，“這些年你受苦了?！?/br>
    太上皇后臉色并無波瀾，轉(zhuǎn)身自取了一盞茶，淺嘗了一口才道，“苦歸苦，好在熬過來了?！?/br>
    太上皇見她如此，便知她也沒想再瞞著。

    太上皇目光閃了閃，終是道，“多謝你保住了繹兒。”

    太上皇后也沒同他兜圈子，“倒不必同我言謝，那是我兒子，我不保他我保誰?！?/br>
    太上皇沒再說話。

    沉默了一陣。

    太上皇又才道，“我已經(jīng)同他說好，明日過后，我便去南苑，再也不插手朝堂之事，那些年是我虧欠你們母子兩。”

    太上皇轉(zhuǎn)過頭看著太上皇后道，“事到如今，我知道無論我再做什么都無事于補，我倒也沒奢求你能原諒，只想在走之前，單獨來見你一面，雖說如今說什么都晚了，但這聲抱歉，是我欠你的?！?/br>
    太上皇后低頭抿了一口茶，沒說話。

    太上皇見她依舊平靜。

    也不知為何，心頭突地就開始發(fā)燥，“當(dāng)年若不是因為我疑心韓家，我也不會那般待你，如今我才明白過來，我對你有悔......”

    太上皇后這才看著他。

    太上皇被她冰涼的眸子一盯，不但沒有住聲，反而是豁了出去，“當(dāng)年朱鴛善用心計，回回都能握住你的把柄，我不得不懷疑你，正因為如此，我才漸漸地對你失望，最初我也不是沒想過好好待你......”

    太上皇后心口突地一陣翻涌。

    又強壓了下去，打斷了他，“當(dāng)年太上皇既然是懷了目的接近我，這么多年過去了，就不該去后悔自己的決策，如今不是很好嗎，太上皇做上了你夢寐以求的皇位，我的兒子也當(dāng)上了皇上，如論那過程如何，這結(jié)果我們總歸是滿意的。”

    太上皇意外地看著她。

    太上皇后卻是將手里的茶盞一放，沒打算再同他說下去，“時候不早了，太上皇早些回去歇息，明日生辰，臣妾再過去怡安殿請安?！?/br>
    太上皇見她如此，也沒再多說。

    他與她那些年的恩怨，豈是一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太上皇起身，“你也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