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層深深淺淺的霜，漆黑的眼睛在見著自己時(shí)微微發(fā)亮，堪比天上的星辰。



    “道長(zhǎng)你回來了！”老鼠精笑著跑到歸來的肖吟面前，殷勤的說，“你餓嗎，我給你煎個(gè)雞蛋吧?！?/br>


    肖吟搖了搖頭，往院子里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著亦步亦趨的商響，開口道：“怎么不睡？”



    商響沒料到肖吟會(huì)開口同他說話，心頭一喜，臉上的笑意快要收不?。骸拔遗乱估锾?，沒人給你掌燈?！?/br>


    肖吟垂下眼皮，盯著小老鼠細(xì)白掌心里那盞小小的油燈，同時(shí)聽見一陣響亮的鼾聲自商響房里傳來。



    “白悟虛占了你的床？”



    商響點(diǎn)頭：“他想讓我跟他一張床，我沒同意?！?/br>


    “嗯?！毙ひ髂闪丝跉?，語氣不自覺地變得緩和起來，“到我房里來吧。”



    破道觀里能遮風(fēng)避雨的統(tǒng)共就兩間房，白悟虛占了商響的，也只能他們擠一擠了。



    商響愣愣的看著肖吟，有點(diǎn)不相信自己的好運(yùn)。然而對(duì)方眉目端莊坦蕩，顯然想的跟自己不是一件事情。



    



    



    第七章一場(chǎng)雨



    商響一再告誡自己不能造次，肖吟風(fēng)塵物表，是如明月清風(fēng)一樣的人物。可真的共處一室，還是忍不住生出了繾綣香艷的念頭。



    從見到肖吟的第一眼起，他就忍不住心生喜歡。色令智昏也好，鬼迷心竅也罷，總之那一刻，商響像是又歷了一次雷劫。覺得就算被道士誅滅，魂飛魄散，也想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他是妖怪，不懂得情愛中一廂情愿的苦。只記得娘親說過，喜歡一個(gè)人，就要拼命對(duì)他好。



    他喜歡肖吟，也想對(duì)他好。至于肖吟喜不喜歡他，商響真的沒有那么在意。



    “快過來睡?！毙ひ鞫苏奶稍诖采?，盍眼吩咐道。



    商響有些激動(dòng)，手指顫抖著掀開被角鉆了進(jìn)去。



    他怕肖吟后悔，因而動(dòng)作非常迅速。一不小心，讓床沿磕了屁股。



    那一下正好磕在了尾巴根兒，疼的商響輕輕叫喚了一聲。



    “怎么了？”肖吟問。



    商響忍著痛往肖吟那邊靠了靠：“沒事沒事，道長(zhǎng)你睡吧?！?/br>


    肖吟感到一團(tuán)熱烘烘的東西貼著自己，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卻談不上討厭。



    他在看來，商響就是個(gè)小孩子。根本不懂世間情愛，更談不上任何風(fēng)情。對(duì)自己的癡戀，不過是因?yàn)槔в谏唷?/br>


    “道長(zhǎng)?！?/br>


    聽到商響的聲音，肖吟睜開了眼。



    “什么？”



    “我可不可愛？”



    少年鼠妖討好的笑著，露出臉上淺淺的酒窩。



    商響的酒窩只有一邊，眼睛黑而圓，算不得有多漂亮，但是面容稚嫩，眼光透亮，確實(shí)很有幾分可愛。



    可肖吟不會(huì)回答這樣無聊的問題，翻身背對(duì)著他。



    商響睜著亮晶晶的雙眼，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壯著膽子摸了摸肖吟的衣角，一顆心臟砰砰直跳，震動(dòng)著胸腔。



    指尖上殘留著細(xì)棉布的觸感，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肖吟后頸。視線克制的停在領(lǐng)線以上，不敢再往里。舍不得看，又舍不得不看。怕冒犯卻又想冒犯。渴望觸碰的指尖伸出去又縮回，反反復(fù)復(fù)好幾次。最后只得忍著熔巖般的guntang，與肖吟同塌而眠。



    被各種矛盾心緒折磨著的商響一夜沒合眼，誰知第二天一早，天竟下起了雨。



    梧桐樹上掛著的最后幾片葉子徹底被冰冷的秋雨打落，院子變得更寂寥了。



    真冷。



    商響裹緊了衣服，偷偷窺視著肖吟仰望著天穹的眼睛。



    這灰蒙蒙的天，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呢？



    小老鼠想不通。



    不過想不通也得吃飯，他不能讓道長(zhǎng)餓肚子。



    年久失修的道觀到處都漏著雨，廚房里早就積了一灘水。



    商響拎來木桶，對(duì)準(zhǔn)了滴水的地方。雨滴落在桶里，發(fā)出“啪嗒”的聲響。



    麻利的生火、煮粥、搟面、切咸菜?；腥恢g，商響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個(gè)凡人。



    裹著道袍的和尚鉆進(jìn)灶房，看著忙忙碌碌的老鼠精笑，可憐巴巴的說道：“小響，我餓了?！?/br>


    添著柴火的商響抬起眼皮，對(duì)著高大和尚翻了個(gè)白眼：“那就餓著?！?/br>


    和尚很有些委屈，蹲下身來求到：“我?guī)湍愀苫?，你給我口東西吃吧?！?/br>


    商響搖頭拒絕：“你不能比道長(zhǎng)先吃?！?/br>


    和尚吐了一口氣，指著商響的鼻子，直罵他偏心。



    可商響這哪里是偏心，他的心早就丟在了不解風(fēng)情的窮道士身上。



    許是因?yàn)橄掠?，茶館里的茶客很寥落。賣不出東西的商響，坐在房檐下嗑著瓜子兒，美艷的老板娘田梳坐在他旁邊，和他一起磕。



    “昨天我和道長(zhǎng)睡了?！鄙掏铝艘粋€(gè)臭子兒，端起茶碗漱了漱口。



    田梳哼了一聲，顯然不信這只慫耗子的話。



    “真的?！鄙添懸恍囊灰庀胍乓咸喜唤^的講，“一張床一個(gè)被窩?！?/br>


    田梳心不在焉的嗑著瓜子兒，隨口講著葷話：“那道士怎么樣，你爽不爽？”



    商響瞇起眼睛回憶著肖吟身上的熱氣，覺得心口燙，耳朵也燙：“我們沒干那事兒?！?/br>


    田梳頓覺無趣，不過也不出所料。她是嘗過情欲歡愉的人，耳提面命的教導(dǎo)道：“沒干算哪門子睡過，商響你怕是只傻耗子?！?/br>


    商響無辜的眨眨眼，沒反駁。



    有相熟的茶客撐著把油傘走過來，看著排排坐的兩人打趣道：“老板娘這是看上小貨郎了？”



    田梳挑起鳳眼，風(fēng)情萬種的笑道：“今兒晚上就把他給辦了?！?/br>


    那人也笑，收起油傘，提著長(zhǎng)衫下擺踏進(jìn)茶館，朗聲道：“云霧一壺?！?/br>


    外面的雨還在瀝瀝的下，田梳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對(duì)商響說著葷話，招呼茶客的事，全都落到了田鐲身上。



    田鐲是個(gè)老實(shí)人，幾百年間一直被田梳欺負(fù)著。



    “你呀，就是欺負(fù)小鐲子脾氣好?！鄙添懟仡^看著田鐲忙前忙后，打抱不平道。



    田梳看著前方，目光執(zhí)著在雨幕里，輕聲到：“我不欺負(fù)他，他就要被別人欺負(fù)。我這個(gè)弟弟和你一樣，都是傻的?！?/br>


    商響想說，我才不傻呢。



    可話未出口，便瞧見雨幕中透出一身熟悉的灰袍。



    雨滴砸在褐黃色的傘面上，水柱沿著傘骨淌下來，模糊了傘下的臉。



    可是，商響根本不用看清，他知道那就是肖吟。



    既慌亂又欣喜的站起來，害得在條凳另一端坐著的田梳摔了個(gè)仰面朝天。



    “商響，你是不是討打！”美貌驚人的梳子精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纖細(xì)如蔥白的手指指著商響，毫不客氣的叫罵，“敢這么整我，看老娘今天不扒光你的耗子毛。”



    然而，老鼠精只是呆呆望著越來越近的油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