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色雙絕，芳名遠(yuǎn)播。多少王孫貴族都肖想著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淪落風(fēng)塵，才氣與美貌更是身不由己的把柄。她的初夜被宰相府的三公子買下，豪擲萬金。



    好在，那是一個面冠如玉的年輕人。比起那些腦滿腸肥，臉生橫rou的富商貴胄，還是要強(qiáng)一些。



    況且，他和那個曾經(jīng)夸她青絲如瀑，目似寒星的人，有著幾乎同樣的眉眼。



    一夜巫山，云雨初歇。年輕公子拿出一只羊脂玉鐲，親手帶在她的手上。



    上好的白玉，觸手生溫。



    之后的日子便同無數(shù)jiejie那樣，她販賣著青春美貌，用才學(xué)去吸引更高級的客人……



    像一具行尸走rou一樣活。



    從不對誰動心。



    她清楚，賣笑為生的人，動了心，便不會笑了。



    后來，她老了。



    二十五歲，做了十年花魁，在歡場中早就不新鮮了。



    可男人貪的就是那一口鮮，然而，她已經(jīng)不是了。任憑她文采斐然，卻也比不過十來歲的姑娘抱著琵琶一首艷曲。



    同那名書生私奔，并非出于猛烈熾熱至死不渝的愛情。她不過只是想為一個花魁娘子的生涯寫下一筆該有的結(jié)局。



    至于那人是否是良人，她不曾想過。



    一路向南，路上某地發(fā)了水災(zāi)，瘟疫蔓延。



    她染了病，成日的奔波與咳嗽消耗掉了她的美貌。



    歡場中浸yin十載，哪會看不出書生日漸疏離的眼。



    行至渝州，她將多年積攢的銀兩珠寶盡數(shù)交給書生，只留下漆梳與玉鐲。



    她是自盡的，在美貌尚未完全消逝之前，用一柄匕首留住了精絕容顏。



    后來，花魁于一方簡陋墳塋中化成白骨。



    幾百年后，漆梳與玉鐲有了靈，成了妖。于是，渝州碼頭上多了一對開茶館的姐弟，jiejie美貌驚人紅衣似火，弟弟溫柔寡言君子如玉……



    “姐，你喝多了。”田鐲笑著勸慰滔滔不絕的田梳。



    田梳雙頰薄紅，顯然是醉了。



    她靠在戴璟身上，問田鐲說：“你說她動過心嗎？”



    田鐲愣了一愣，頷首道：“動過的，活著怎么會不動心?！?/br>


    商響抬頭看了他一眼，手指捏開了一粒花生。



    喝到后來，大家都有些醉了，只有秦遇常、蕭行遠(yuǎn)和商響神智尚存。



    秦遇常眼里只有齊袖，不見得會管別人，蕭行遠(yuǎn)這人又深不可測，商響不大敢同他說話。



    只好將田梳戴璟送上車，又告訴了司機(jī)地址。



    小阿長早就紅著臉，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照凡人來講，小老鼠已經(jīng)是個十來歲的大小伙子了，商響的身板兒實(shí)在有點(diǎn)撐不住他。



    好在這孩子喝了就是喝了，沒亂發(fā)酒瘋，商響想把他帶回道觀，湊活著先住一宿。



    回去的時候，門口的燈亮著，老貓坐在燈下，睜著一只獨(dú)眼等他。



    那個樣子其實(shí)不怎么可愛，旁人看了定然會覺得兇?？缮添懼?，它其實(shí)脾氣挺好的，兇是因?yàn)樵?jīng)有太多人對它不好了。



    聽見開門聲，天君急急相迎，



    褐色的門扉朦朧的折射出不甚明了的光，天君的臉，像月色一樣漂亮。



    “他太重了。”



    商響扛著晉長，嘴里全然是抱怨的話。



    “我來吧。”天君很容易就抱起了小孩。



    注意到他指尖的白色粉末，商響沉默著沒有開腔。



    安頓好晉長，他才閑閑的開口問：“手上沾的是什么？”



    “我做了湯圓。”



    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商響怔愣了片刻。



    “凡人的說法，初一要吃湯圓，來年才會圓滿平順?！?/br>


    “不是初一才吃嗎？”



    “已經(jīng)過子時了。”天君有些躊躇，問他，“你想吃嗎？”



    似乎經(jīng)歷了漫長的沉默，商響想起每年初一為道長早起包湯圓的自己。



    那么多年，幾乎年年都是一樣。



    “是芝麻餡兒的嗎？”



    天君點(diǎn)頭，又補(bǔ)充說：“還有花生餡兒的?！?/br>


    “我嘗嘗吧?！鄙添懻f著，跟著天君進(jìn)了廚房。



    陋室中，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明明暗暗，一鍋湯圓煮葷了湯。



    商響笑了笑，又去看手足無措的天君。



    湯圓賣相實(shí)在稱不上好，然而個頭小巧，到能看出費(fèi)了心思。



    白瓷勺伸過來，一個芝麻餡的小湯圓就喂進(jìn)了口中，糯而甜膩，味道倒是不錯。



    商響從不嗜甜，難得覺得湯圓好吃，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被天君喂了好幾個。



    “好了，不吃了?！碧炀龑櫮绲目粗?，“再吃就要撐了?！?/br>


    碗里還剩三個，天君舀了一個放入口中。



    商響呆了呆，覺得同用餐具有些過于親密，偏偏天君神色自然，像是本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



    



    



    第三十章彌留



    平靜的時光恍然而逝。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大限將至那年。



    商響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倒并不如何害怕。反正就在今年了，再算日子也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天。



    外面的世界一天一個樣子，樓宇更高，人也更多。只有道觀一如往昔。梧桐樹倒是更茁壯了些，墻角下多出了幾株薔薇。



    花是齊袖送來的，品種古老，單瓣，開白色的花。



    不金貴，好養(yǎng)活。



    對商響這種懶人來說，再好不過了。



    放它在那兒自擔(dān)風(fēng)雨，到了時節(jié)一樣會開。



    秦遇常是凡人，如今已經(jīng)四十多歲，自己開了一間工作室，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設(shè)計師。



    他依舊很英俊，身材也保養(yǎng)得好，是男人成熟的另一種樣子，很有魅力。



    齊袖在他面前，早就失掉了老妖怪的狡猾與老道，像個嬌滴滴的小情人。



    羽×兮×讀×嘉。



    田梳與戴璟終于結(jié)束了幾十年的戀愛，去年揣著一只小兔子，去國外結(jié)了婚。



    兩只中國的妖怪，非要趕時髦，在希臘定了教堂，辦了回純西式的婚禮。



    商響是帶著肖吟去的，跟友人的介紹仍舊說是同住的房客。



    大家都心照不宣。



    拋捧花時，田梳直接給了田鐲。



    田鐲低著頭，臉上微微的紅。



    蕭行遠(yuǎn)看著他笑。



    一條蛇，眼神要多熱有多熱。



    商響也被一雙大手拉住了，掌心暖烘烘的，就像回到很多年前，從巷口走到道觀的那段路。



    其實(shí)早就原諒了他，要論起來，肖吟并沒有什么錯，還是自己不對的要多一些，強(qiáng)留下他，又騙了他。



    輕輕回握了一下，天君似乎很高興，連忙將他握得更緊。



    老貓?jiān)谒B(yǎng)的第四年去世了，和它一起來的那只小貓也死了十多年。都是壽終正寢，沒受多少罪。又有天君賜福降瑞，來世想必過得很好。



    晉長踏實(shí)，長大之后修了天地道，現(xiàn)在的夢想，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