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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的枝葉,她看見多云的星空。今夜無月,只見群星,可惜傍晚后起了些濃云,到現(xiàn)在也未散。那些時濃時淡的云懶懶地橫在天空中,令漫天的星星變得影影綽綽。 距離午夜也不算遠了。這時候誰都該睡了。 裴沐放下些心來,躡手躡腳地走進神木廳。她開始漫無邊際地琢磨:好呀,大祭司自己睡了,可他睡哪兒的?她又睡哪兒?中間有沒有遮擋,具體的換洗該怎么來? “——裴沐?!?/br> 年輕的、鬼鬼祟祟的副祭司渾身一個激靈! “大大大祭司!” 神木粗壯的主干背后,走出一個人影。他沐浴在微光之中,手持烏木杖,神情冷漠,仍是穿得一絲不茍,哪有半點睡下的模樣。 裴沐卻注意到,他長發(fā)兩側(cè)的細辮已經(jīng)解開。那些柔軟光滑的深灰色發(fā)絲垂落著,還帶著點波浪樣的微卷,令他臉上那份威嚴冷漠也稍稍變得可親了一點。 只有稍稍和一點點。 “……見過大祭司?!迸徙宄冻鰝€虛偽的笑臉,“這么晚了,大祭司還不休息?”趕緊休息啊您!不然要她怎么換衣服?總不能天天穿同樣的服飾,人會發(fā)臭的。 大祭司不可能聽見她的心聲,但也許從她臉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因為他的神情變得更冷了。 他用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緊接著皺起了眉毛,令眉心繃出了一絲不悅,而緊抿的唇角也顯出一點挑剔。 “你都帶了些什么,怎么弄成這樣?”大祭司沉聲問。 她什么樣子?裴沐低頭看看自己:雙手各拎個布袋,腰上再綁個長長的布包,里頭鼓鼓囊囊塞滿東西。除此之外,她肩上還扛了一個更大的包裹,里頭被裝得滿滿當當,沉甸甸的感覺讓人分外安心。 因為雙手給占滿了,所以青藤杖被她給綁在包裹系帶上,可憐兮兮地一晃一晃,像根破樹枝。 裴沐恍然點頭,再看大祭司那隱隱透著不快的、俊美過分也板正過分的臉,不禁立即露出一個喜滋滋又帶點促狹的笑臉。 “這些么,都是我可親可愛的族人們給我的饋贈。有我換洗的衣衫、鋪床的獸皮和草席、刷牙的青柳條和海鹽,另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好吃的?!?/br> 她格外在“好吃的”上面加重了話音,因此也就更顯得得意洋洋,就差露出個長尾巴晃來晃去了。 大祭司聽著,臉色有些發(fā)青。 “裴沐,”他的語氣更加緊繃,“神木廳不是給你享樂的地方?!?/br> “我哪里是來享樂的?”裴沐瞪大眼睛,很是無辜,“大祭司勿要冤枉我,我過往都是這么生活的。都說我們子燕部窮,扶桑部富有,可不能讓我在富有的扶桑部過得更慘?。俊?/br> 大祭司冷冷看著她,就像在看她還有什么話說。 裴沐還真有。 她莫名被大祭司捉來,本就一肚子不甘心,現(xiàn)在能順口氣氣他,她就高興極了,巴不得多說幾句。 “大祭司甘于清苦,對待自己很是嚴苛,我非常佩服。可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實在過不了這種苦日子。如果非要過,我肯定都沒力氣搭理神木了,那可如何是好?” 裴沐長吁短嘆,搖頭晃腦:“為了整個扶桑部考慮,我還是活得舒服、開心,才更有好處?!?/br> 大祭司本是面沉如水,可誰知道,等裴沐把話說完,他反倒放緩了神情。 “……巧言令色?!彼麚u搖頭,卻是又說,“不過,你所言有理。既然受不了清苦,也不必與我相同。就隨你吧?!?/br> 裴沐一怔。她歪頭瞧著大祭司,幾乎疑心他是在說反話諷刺他,可他神情平靜,面色蒼白剔透如不化的寒冰,真是半點偽色也無。 這下,她反倒有些訕訕起來,覺得自己興許是太斤斤計較了。大祭司……有時候還挺好說話的。 這時,他又問:“你的神木在何處?” 既然裴沐今后要長住神木廳,必然要將子燕部的神木帶來,才好照料。 由于曾經(jīng)被他強搶過神木,裴沐不由得有些警惕。她先解下身上的小包,再解下青藤杖,最后才放下肩上背的大包。 然后,她開始從大包里掏東西。 獸皮、毯子、草席、披風、衣褲、各種各樣的吃食…… 大祭司眼睜睜看著她一樣樣往外扔,很快就把旁邊的空地扔成了一座微型山丘。 “奇怪,我明明放在這里……找到了!”裴沐嘀咕著嘀咕著,面上露出欣喜之色。 只見她雙手拽住什么東西,再用力往外一拔,一樣被用皮子包裹著的、長長的東西就被她抓在了手中。 大祭司盯著那樣?xùn)|西。他的眉心開始狂跳。 “你……” “我們子燕部的小樹苗在這里!”裴沐高興起來,順口叫出她給神木起的昵稱。她拉開包裹用的獸皮,手中果不其然就是子燕部那一株纖細的神木。 神木根部還有一大團泥土,特意用別的獸皮好好裹著。 裴沐三下五除二將獸皮扯開,再左右看看,最后奔到扶桑部的巨木邊上,挑了個枝葉疏落、陽光和風比較充足的地方,作為小樹苗的“新家”。 她也顧不上旁邊不遠就是大祭司,顧自拿著青藤杖開始挖坑。 風力纏繞在杖頂,很快就鏟出了一個圓坑。 在大祭司沉默的注視下,裴沐飛快種好了小樹苗,再把土填上,最后召喚出一些泉水澆灌。 “……好啦!” 副祭司大人站直了身體,豪爽地一拍自家小樹苗,對大祭司炫耀:“別看我們小樹苗不起眼,其實她是個很厲害的姑娘!” 大祭司:…… “……神木不是人?!彼聊S久,方才開口。那淡淡的聲音變得有點奇怪,像是極力壓制著什么情緒。 “另外,雖說這是你們子燕部的小……神木?!贝蠹浪绢D了頓,抬手按了按眉心,方才繼續(xù),“你還是可以更仔細一些待它?!?/br> 裴沐眨眨眼,再看看自家小樹苗,心想:她都這么拍了十五年了,要壞早壞了??汕∏∠喾?,每次她和小樹苗玩鬧的時候,她都覺得這孩子挺開心的。 不過,也許覺得神木也有情緒,本身就是有點奇怪的事。 她就溫順地點點頭,答道:“大祭司說的是,下回我注意?!?/br> 大祭司又頓了頓。她這么乖巧,倒是讓他又有些不適應(yīng)了。 沉默與夜色中,裴沐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大祭司,現(xiàn)在是否該……”整理休息了? 裴沐一句話還沒問完,忽然神色一凜! 她抬頭看天,正要后退,可她的速度快,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嘩啦! 泉水從天而降,將她澆了個通通透透、徹徹底底。 裴沐凄涼地站在原地,成了只落湯雞。 微卷的長發(fā)貼在她身上,濕噠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