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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調貴氣的安姚有些不同。他穿著皺巴巴的格子襯衫,臉上掛著厚重的黑色眼袋,胡渣與頭發(fā)都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打理過。這樣的他像是街頭的流浪漢,散發(fā)著一種頹廢陰郁的氣息。“我來看你死了沒,看來你活得很好,肋骨碎片扎進你胃里還是不能降低你的好食欲,或者過兩天將你右腳上的石膏扒了就能活蹦亂跳了,真是恭喜你?!遍_口就是句句挖苦,字字冷漠。我面無表情地將護士送來的雞湯一勺一勺舀到碗里,說:“要喝嗎?”這湯好像是外面送來的,我猜是安揚家的幫傭阿姨,因為味道一模一樣。“不用,我惡心?!卑惨Π粗杧ue,面目猙獰。“幾個月了?”我繼續(xù)舀湯,一層油花浮在碗里。“這一點都不好笑,李子云?!卑惨χ苯記_到病床邊,伸手揪著我病服,迫使我抬頭與他那張不知道幾天沒洗的臉對視。他對我的恨已經能從瞪著我的眼睛里看出來,里面都是暴躁的瘋狂,這個家伙想殺了我。我無動于衷地看著他,想看他能做到哪種地步,但是安姚什么也沒做就放開我的衣服,退開,轉身打開房門就想走出去。“安揚怎么樣了?!蔽铱粗约河忠艘簧鬃訙虐朔譂M的碗,淡淡地問。“如果我說……他死了呢?!卑惨Ρ硨χ?,隱忍了一會才說。輕撩著雞湯的瓷勺頓了頓,我輕聲:“哦?!?/br>安姚終于受不了我這德行,轉過身來朝我大吼,“就一句哦嗎?要不是你安揚怎么可能落到這種地步,李子云,有時候你他媽的比安揚狠多了?!?/br>我喝了一口雞湯,完全沒有味道。安姚說得對,有點惡心。喝第二口的時候,整個碗包括保溫壺都被安姚伸手拍到地面上,破碎的聲音很嚇人。我就剩下手里湯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安貍貓怎么會看上你這種人?!卑惨е抟獾卣f,然后走人摔門。我看著被用力關上的門,其實醫(yī)院里單人病房的門質量還是不錯的,也沒被別人的暴力給摔出裂痕來。我沒什么反應地舔著湯勺,說餓談不上,就是想吃點什么東西來轉移體內越來越大的空虛。覺得舔著湯勺不過癮,伸手去揪床單,往嘴里塞咬著嚼著。門這時候打開了,是安姚那張難看的臉,看到我發(fā)神經的舉動,他臉色更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打開了精神科的重癥監(jiān)護室呢。“跟我走,我?guī)闳タ纯窗矒P?!弊詈蟀惨@了口氣,很無力地說。我叼著床單看他,一時理解不了他說什么,好不容易知道動了,匆匆忙忙去拿病床邊的拐杖,一撩卻將拐杖給弄倒了。我彎身要去撈,卻怎么撈也撈不到。安姚終于看不過眼我腦殘的行為,走過來將拐杖從地上撿起來塞給我,大聲說:“走了?!?/br>我終于再次看到了安揚,隔著醫(yī)院那長長的玻璃隔離窗,看到他沒有任何聲息地躺在那里。“醫(yī)生沒有當場宣判他腦死亡已經算不錯了,他以前出過車禍撞到頭,那時候就有醫(yī)生告訴他要特別注意保養(yǎng)頭部。結果因為你的事情那個叫黃曉佳的女人又重重敲了他一下,將他送進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就已經警告過他,如果再發(fā)生這類重創(chuàng)腦部的外力傷害,會死?!?/br>我靠著玻璃,看著里面那個在各類儀器包圍下,像是一個破爛的娃娃的安揚,一時間沒有任何言語。而安姚的聲音很平淡,他似乎是覺得跟我這種人浪費表情很可恥,所以很冷漠地說:“他被送進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都快要放棄他,要不是他身份特殊加上我的威脅,醫(yī)院根本無法出動所有外科醫(yī)生,一次一次將他從死亡邊際線上拉回來。”安姚停了許久才再次勉強自己的聲音平靜,“醫(yī)生說他也許就會這樣睡一輩子,再也醒不過來?!?/br>這樣安靜的安揚,動也不動地躺在那里,對他來說還真是很少見,就算睡覺他也喜歡時而翻身,時而皺點眉頭,時而要抓緊什么地抱著東西。他就是一個天生的多動兒,什么時候能見到現(xiàn)在睡得這么死的他,安靜得像是躺進棺木里的尸體。我將手指挨到玻璃上,忍不住哈了一口氣,對于安姚的話沒什么反應。“其實安貍貓有家族遺傳性的抑郁癥?!卑惨λ坪跏潜尺^身去了,像是不忍再看到玻璃柜里死氣沉沉的那個男人。我挨在玻璃上的手指一下就停滯了,抑郁癥?“他小時候曾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跳下樓,你懂那種感覺嗎?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安揚受到什么傷害的,他很沒安全感,安貍貓?zhí)貏e特別沒安全感。他特別害怕接受外人給他的任何感情,或者說是他怎么也無法打開自己的心。在高中的時候,他從高二開始就去賽車,那種不正規(guī)賭命的賽車。幾乎天天晚上都去,不去他睡不著覺。他說……”安姚哽咽了,“他找不到活著的感覺了,他真的找不到活著的感覺?!?/br>我也有過那種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黑白的,無論在多么繁華的地方,都是孜然一人,孤獨到連靈魂到是破碎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才能走進他內心,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有點意思嗎?李子云,你是第一個那么輕易就走近安揚的人,你也是第一個能坐在離他三公分遠卻不會被他趕走的人。你能讓他開始笑,開始煩躁,開始在乎。你知道當時學校有多少人嫉妒得想讓你去死嗎?可是安揚竟然會保護你,除了他,誰都不能碰你?!卑惨β曇粑⑽⒃陬澏?,鼻音濃重。我聽得出他在用力地壓抑自己嗓子里的哭聲,痛苦到像是在咽刀子。“我以為你能治好他,將他從那種漂泊無依的崩潰狀態(tài)拉回來,但是最后你卻將他推到更深的地獄里去。你甚至讓他變得更加的極端,更加的不要命?!?/br>“他下地獄都會拉著我一起下?!蔽覍嵲拰嵳f,那時候的安揚,給我真的是地獄。安姚吸了一下鼻子,陰冷地說:“你下地獄關我屁事。”難怪能跟安揚是朋友呢,基本上都是狼狽為jian的性格。我歪歪脖子說:“你要紙嗎?”一個大男人哭得那么慘,都忍不住自己的哭聲了。“你管我?!卑惨Χ紫氯ィ治嬷樋拗f。我看著玻璃上的倒影,挨著玻璃的手指上,是“安揚”兩個字,太久沒寫了,有些生疏的扭曲。我挪動一根手指輕輕地順著這兩個字的中央,劃過去,名字一刀切了一半。另外一半我凝固著完全動不了手了。慢慢將自己另外四根手指都伸過去,包住整個名字,將他捂在手掌里,再一點一點收攏指頭想抓住什么那樣,摳著玻璃,都快要扎進去。安揚……我念在嘴里,安揚,很多年沒這么叫你了,安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