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也是愣了神，沒想到他這會兒會回來，也沒想到他竟慌了神?！笆谴蟾鐐耍@會兒在醫(yī)院呢?！?/br>
顧廷聿這才松了口氣，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血跡，抬眼望著他的雙眼，直到沈熙覺堪堪收了目光，才垂下眼不再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顧廷聿敷衍似的點了點頭，岔了話問道，“蕓妝呢？”

“去醫(yī)院了。我回來換身衣裳再去?！?/br>
沈熙覺逃避著顧廷聿的目光，屋子里的氣氛顯得十分尷尬。

“你回來了，正好跟你說，宅子我?guī)湍阏伊藘商?，價錢合適，宅子也挺不錯，有空你和蕓妝一起去看看?！?/br>
沈熙覺也不知怎么會提起這個，也許是許久沒見面了，也許是因為沒話找話，也許只想把這次見面的機會變得正常些。

“你不愿意在這兒住，就早些搬吧，別總讓蕓妝一個人，多陪陪她。她嘴上不說，心里還是難受的，前兒她還跟我說，想搬去眷村住，她是怕你覺得住在沈家寄人籬下，心里不痛……”

顧廷聿猛的把沈熙覺拉到近前，深深的吻了下來，任由沈熙覺掙扎也脫不開他緊緊攥住的雙臂，漸漸地好似決心戒掉毒癮的大煙鬼又聞到了鴉片香，失去了理智的回應(yīng)起顧廷聿的吻來，唇齒間的癡纏像滴進死水中的微瀾，一發(fā)不可收拾。

拽著他雙臂的手漸漸松了力氣，環(huán)到了他的背上，兩人之間貼的更近了，后背感覺到了雙手的溫度，越來越溫暖，直到那個溫暖游移到了腰間，沈熙覺如從夢中驚醒般的推開了顧廷聿。

“不對。不對。不能這樣?！鄙蛭跤X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理智，堅定的對顧廷聿說道，“你回蕓妝的院子去。我要換衣服了?！?/br>
顧廷聿看著他，一臉嚴肅的問，“我人回去了，心還在這兒，有什么用？”

“你答應(yīng)了我的。”

“你逼我的！”顧廷聿驟然發(fā)怒，一腳踹翻了凳子，喝道，“你拿你的命逼我。如果當(dāng)初知道是現(xiàn)在這樣，我寧愿和你一起死在奉天?！?/br>
沈熙覺默然不語，如果后悔有用他早就后悔了。

“我害怕回來?！鳖櫷㈨苍捴型钢F心的疼痛，上前一步輕輕地攬住沈熙覺，將全身的疲憊依在了他身上，淺聲的在他耳邊說道，“騙別人，騙自己，要騙一輩子。嘴上能說謊，可心里說不了，你不也一樣嗎。”

沈熙覺筑起的心墻一瞬間土崩瓦解，已經(jīng)被逼到了死角，顧廷聿的話觸到了他心中最軟弱的地方，本以為藏好了便能當(dāng)做沒有，可是原來只是自欺欺人。

從回到天津那天起，沈熙覺就覺得自己像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只有忙到身心俱疲才能讓自己無暇難過，直到婚禮那天便是秋后處決的日子，顧廷聿一身戎裝從門外走來，沈熙覺只能躲，當(dāng)他牽著蕓妝來行禮時，他便連躲也躲不了了。顧廷聿被人灌酒，沈熙覺去擋，其實也只是想要喝醉了罷了。

醉了就能不想，醉了就能睡得著，醉了就能不難過。

原以為可以斷的干干凈凈，原以為能把一份情藏在心里，原以為能心懷祝福，可是原來根本做不到。

沈熙覺也不知哪里來的這份沖動，伸手抱住了顧廷聿，這如同偷竊來的溫暖讓他無法自持。

“能不能讓我后悔一會兒，就一會兒。”沈熙覺耳語般的聲音，凝固了時間。

顧廷聿鎖緊的眉頭下一雙灼熱的眼睛望著他，在他的眼中尋找著同樣的炙熱，然后燎原之火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再一次唇舌交纏，情感燒盡了理智。

相擁、親吻、撫慰，唇與唇間的濡濕，guntang的氣息仿佛連靈魂都要被烙穿，肌膚和肌膚傳遞著彼此的溫度，交纏的身體誠實而瘋狂。拋開理智，拋開愧疚，壓抑已久的感情無限膨脹，已經(jīng)分不清疼痛的是內(nèi)心還是身體，只是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結(jié)束。

【十】

背叛，有始，無終。

沈熙平在醫(yī)院住了幾天之后，回家了。左手的食指斷了，說起來盧鳳樓已經(jīng)算是大發(fā)慈悲了，若不是閻四海確實不著他待見，只怕斷的就不是手指頭了。

晚飯難得人齊，廚房便備了一桌小宴，老太太精神越來越不濟了，開席吃了幾口便累了，薛嬤嬤就扶了她回小院兒休息去了。

沈蕓妝心里高興，大哥出院了，顧廷聿也回來住了，好似所有不順都過去了，她往顧廷聿的碗里夾了塊兒紅燒rou，笑著低頭吃著飯。

“大哥可受了傷呢，你都不給我一塊兒rou吃？”沈熙平故意笑她，果不其然被她嬌嬌的白了一眼，可也得了一塊兒她夾到他碗里的rou。

沈熙覺吃著飯也不接茬兒，沈蕓妝便也給他夾了塊兒紅燒rou，“省得你再擠兌我?！?/br>
直到吃完飯，那塊紅燒rou還在小碟兒里放著，沈熙覺始終沒吃。

夜雖深了，沈熙覺的小院里還亮著燈，沈熙平受傷這幾日他一邊要照看著紗廠和鋼廠的事兒，一邊還要打典漕運的生意，其實對他來說忙一些到也好，至少能少想一些，少難為自己一些。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了開，一股涼氣竄進了屋里，沈熙覺不由的覺得心口一冷，尋著寒氣望了去，顧廷聿披著外衣走到了他面前。

沈熙覺略微回避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著賬本，問道，“這么晚了，找我有事？”

顧廷聿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筆擱到了一邊，“我來告訴你一聲，我不搬了，不用再幫我找宅子了?！也幌腧_自己，也不想騙別人，我會找機會跟蕓妝說清楚，她要恨就恨我，是我對不起她。我承認我自私，但若讓我騙她一輩子，我做不到。”

沈熙覺一時間消化不了顧廷聿說的這些話，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緩緩的站起身，卻又低下頭愧于啟齒。顧廷聿這番話不是一時沖動，是思慮再三得出的結(jié)果，與其騙來騙去，到不如說破了反到干凈利索。

“我沒碰過她?！币痪錅\聲低語，像是一聲炸雷在沈熙覺的腦中炸出一片空白。

“我沒碰過蕓妝?！鳖櫷㈨苍僦毖?，可言辭間還是透著內(nèi)疚，“我知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沒用，在別人眼里她已經(jīng)是一個嫁過人的女人，是我壞了她名節(jié)，是我的錯?！?/br>
“是我的錯?！鄙蛭跤X抬起頭。

他想盡了法子想救顧廷聿出關(guān)東軍司令部的大牢，他自以為面面俱到了，卻徹底毀了沈蕓妝的一輩子，她那樣滿懷欣喜的嫁給顧廷聿，他們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到頭來還是落空了。

“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和蕓妝都不難過。”

那日，在這間屋子里，沈熙覺和顧廷聿不顧一切的擁吻，背叛原來是如此簡單的事，只是那么一時的自私和放縱，便成了無恥的同謀。

“罪是兩個人的。”顧廷聿拉住他冰冷的手，絕決的說，“我們是共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