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咽下去，才贊賞道。

“有些道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將最后一把棋子扔進(jìn)棋碗里，拍了拍手。悠然道，“掌管幽冥沒什么短缺。但還是有些失誤?！?/br>
我一口口地飲著酒，未接話，等著他說下去。

“若我是他，那時候便絕不會叫兩個兒子一同去幽冥血海，”他理了把袖口，方捏過那盛了七八分滿的酒盞。

“如何說，”我未聽明白，下意識便問了一句。問了才記起，確然聽得過，冥帝將兩個兒子送進(jìn)幽冥血海。他這廂語氣涼諷，叫我后背寒了一寒。

扶霖將玉杯端起，手肘支在桌上，輕和道：“單獨(dú)一個，再怎么有本事或是強(qiáng)大，只要失了與周遭的牽系，沒了幫扶與支撐，便甚么都不是。但不止一個時，變數(shù)便不可估量了。他未算得一個兒子會救另一個，或者是覺著當(dāng)如他那般拋了沒用的情分，才失誤至此。若我是他……”他若有所思，臉上又浮了一拂即去的笑意，“便有些耐心，先等得一個魂魄散盡形神俱滅了，再叫另一個去，末了干凈利落，方是萬全之策。”

他說得神情自若，我卻聽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打了一個寒噤，胳膊沒妨抖了一下，我便就勢將手中的杯子磕在了桌上。幸好那玉杯中的酒液已然叫我喝得差不多了，只晃一晃，半點(diǎn)酒未見出來。

我垂著眼看那所剩無幾的杏花酒，一時摸不準(zhǔn)該說些什么。

我其實(shí)未覺著震驚，然那一個寒噤卻不知為何地自心里出來，散出四肢百骸，叫我差點(diǎn)扔了手中的杯子。

“那你此時是要與我說何事呢，說一說那幽冥血海的事，還是說一說清廟的事，”我看著一旁的細(xì)長頸子酒瓶，攥了攥手，方提起耳壁按住玲瓏的蓋子傾下來，眼睛看著那一道清亮的水液落入了玉杯里，響起淙淙脆音。

“你自己打了岔，又不耐煩聽。還是說這般急著要應(yīng)了我，”扶霖神色未變，好似剛才那一堆話不是他說出來的。

……他怎的又記起那都廣野時說的話了？不知是不怕雷劈，還是只圖著嘴上占便宜。

我再未有與他玩笑的心思，涼聲道：“你若有閑情，兩個便都說上一說，我耐煩得很?！?/br>
他看著我許久，看得我生出些奇異感來。本仙君竟也耍了把別扭，以往凈是他莫名其妙便鬧性子。如今換了個個兒，開頭還未覺出來，我也瞧著他許久，才后知后覺地覺著自己有些不成熟。鬧脾氣這等事，哪里像是本仙君做的出來的。

我輕咳了聲，順著方才的語氣道：“你說清廟在歸墟里頭思過，那他又是如何仙逝的?！?/br>
所幸扶霖此時很有眼色，未不合時宜地也鬧脾氣。他將酒杯推過來，一手支了下頷，道：“清廟自然不會認(rèn)錯，且未老實(shí)呆在那歸墟里。他私自闖出歸墟，引得父帝震怒。在那冥界的兵將拿他之前，清廟自己散了神魂灰飛煙滅了。”

這般剛烈，我有些吃驚。

也怨不得筆記里頭未有關(guān)于他這□□的記載。

“他那心上人呢，未來救一救他，或是無情無義地瞧著他死了？”我又道。能叫一個神仙這般慷慨赴死的，難不成從頭至尾未露過面兒？但若是未露過面，清廟這罪名豈不是獲的冤枉，死的更冤枉。

“酒杯空了，”他放下胳膊，眉挑了挑，只道。

……老子欠了你的。

我和和氣氣地給他倒了酒，又甚是有禮地給他推過去，末了將酒瓶子擱回原處。

“我未見過他那心上人，從頭至尾便未見過，”他迎著我更為驚奇的目光微笑道，“許是因?yàn)槲冶揪退欢?，后頭他沒了，我更是不知曉什么了。”

還有這般的，也許真?zhèn)€是扶霖知曉得少。我搖頭，對這位前任司簿有些同情，一個不妨口里又順溜了一把：“竟是未提你那稀奇條件了。”

嘖，好似他該提那條件一般。

此時我未應(yīng)什么，他爽利地自己吐出來了。若是知道害怕，早該知曉了，也不至于此時才想起罷。

我說得此話，他笑意又深：“我不急。往后總會叫你應(yīng)的?！?/br>
“和著一道荒雷應(yīng)一應(yīng)，怕是更驚天地泣鬼神些，”我諷笑一聲。

“哐哐哐”門又響了三聲，我伸了脖子看。頭上扎髻的小仙童探進(jìn)半個身子，清脆道：“宴寧仙君來找司簿了?！?/br>
☆、已后來（三）

“知曉了，”我應(yīng)一聲，揮揮手，瞧著那小仙童探進(jìn)來的身子又退了出去。

“你怕是不得空見他了，”宴寧還未進(jìn)來，扶霖飲下了那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與我道。

我心里生出些警惕，狐疑地問了一句：“為何？”

“我來此是有事情，要你與我出去一遭，”他理所當(dāng)然道。

如今過了大半日了罷，他來此自個兒下了一盤棋，又自個兒收了那盤棋，接著與我扯了一大通前任司簿的悲慘經(jīng)歷，這才與我說有事情要我與他出去？

“何事，”我本能地不相信，“你莫不是眼下剛剛記起來我這處是有事情？”

“確然剛剛記起來，且再遲一些怕是要耽誤了，”他毫不覺慚愧地道，說罷站起了身。

本仙君已然不知曉他是真?zhèn)€有事，還是假裝有事，還是欲要去作出來一些事。于是我穩(wěn)如磐石地扎在座上，直直地看著他，且瞧他要再說出些什么來。

他還未說什么，門“哐哐哐”地響了三聲，繼而便進(jìn)來個宴寧。他皺著眉，似是在思索什么，瞧著扶霖愣了一下，又點(diǎn)個頭，繼而顧不上說旁的一般，沖我道：“罄竹，我找你……”

“他不得空，”扶霖截了人家的話頭，幾可亂真道，“正要與我出去。”

我怎的不記得我應(yīng)了他要一道出去了。朗朗乾坤，本仙君本尊在此，還這般空xue來風(fēng)，如今是什么世道！

“殿下莫開玩笑，我……”我擺擺手，也站起身，微笑著欲反駁一遭。

我本是要說，我得空，且很是得空。剛吐出個“我”字，喉嚨火燒火燎地一陣疼，兩個字堵在嗓子眼，如何也吐不出來。

我捂著脖子，一口氣卡著干咳了數(shù)聲。

心中只覺憤怒，這等小人手段何其眼熟，不用腦子想也知曉本仙君一時不提防，又中了招。

我對著扶霖怒目而視，他面上卻關(guān)切道：“司簿怎的了？有話與我說也不須這般急罷?！?/br>
老子無話與你說。

我無聲地盯著他，覺著自己當(dāng)是眼神如刀。

“不妨事，司簿有事與殿下相商便說去就是，我來你這處是想瞧一些以前的記史，不耽誤你的事兒，”宴寧在一旁全然未瞧見我與他示意，只往一旁的書架子上瞧，一邊扒著書架子，一邊未回頭道。

“既是如此，我便與司簿先出去了，宴寧仙君自便。”扶霖笑吟吟道。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