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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他一點點的,將自己的心情與智慧,告訴面前的孩子。他想要幫助他,從過去走出來。“這也是一種釋然和放松,是我對世界的道別。好像在最后的時間,我同它握握手,再笑一笑。我說,‘這一路走來,有點辛苦,現(xiàn)在,我想好好睡一覺了’,它回答,‘請好好休息’?!?/br>“我該睡了。”安德烈嘆息道,“在入夢的最后,我想由你來替我拉拉被子,跟我說一聲,‘晚安,有個好夢。’”***這段話之后,俞適野一個拒絕的字也不能說出口。他參加了安德烈的葬禮,葬禮不同流俗地安排在橄欖球場,安德烈請前來參加葬禮的人一起看了一場橄欖球,這場比賽進行得很激烈,叫好聲交織著謾罵聲,從比賽一開始就響徹天空,安德烈也是大吼大叫的人群中的一個,他簡直比球場上的運動員更加著急,他沖著比賽場地用力揮舞拳頭,數(shù)次激動得要從輪椅上掉下來,又像是馬上就要戰(zhàn)勝身體的損傷,能從輪椅上站立起來。等到比賽結束,眾人散場,安德烈渾身都被汗?jié)窳?,但他滿懷愉悅,他的愉悅就像是雨后的天空那樣明麗清爽。然后,眾人同安德烈進行道別。他們穿著肅穆的葬禮衣服,挨個走到安德烈面前,同安德烈握手,同安德烈再見。安德烈也與他們握手再見。俞適野站在安德烈的身后,樸實的道別沒有煊赫的聲樂和凄厲的哭聲,沒有俞適野記憶中的紙糊似的荒誕。留存在他記憶里,對于葬禮的蒼白的畫面,被眼前的覆蓋與取代。所有人都離去了。最后,這里剩下俞適野和安德烈兩個人,俞適野推著安德烈的輪椅,迎著夕陽前進,他們無聲地走了許久,直到來到安德烈為自己選定的墓碑前。在這片綠草茵茵的墓地,安德烈指著空白的墓碑,對俞適野說:“我的墓志銘由你來寫,我相信你會將我這一生概括妥當?shù)??!?/br>俞適野內心的桎梏終于松動,橫在他喉間的骨頭消失了,他低低說:“……再見?!?/br>“再見,我的寶貝男孩?!卑驳铝医o予了他更多的回應。回應之后,安德烈笑了。“其實我們還有再見。我還沒有決定什么時候注射藥物安樂死呢。雖然之前和你說得很好,讓你了解它戰(zhàn)勝它,但事到臨頭,我還是怕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軟弱?”“不,一點也不!”俞適野反駁。安德烈再一次大笑。這回,俞適野明白了,今天的吼叫大笑,全是老人對內心情緒的發(fā)泄。之后的時間,俞適野原本想要陪伴安德烈一直到他決定安樂死那一天,但安德烈輕巧而堅決地拒絕了他。“我們各有生活,之前如何,之后也該如何?!?/br>于是這天的最后,俞適野不再提陪伴,他們又說起了天空,說起了跳傘,說起直面恐懼,戰(zhàn)勝恐懼的快樂,無窮無盡的浪漫再度出現(xiàn)在安德烈的口中。聽著聽著,俞適野也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你是在哪里跳傘的?”他想去安德烈跳傘過的地方,體驗一次跳傘。***橄欖球場的葬禮之后,日子平靜無波地前進。直到俞適野接到安德烈的電話。“我決定死亡的時間了,就是現(xiàn)在。小野,我想見你?!?/br>他在人群中看見了溫別玉。溫別玉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沒敢眨眼,可人流經過,不眨眼的他依舊失去了溫別玉的蹤跡。虛幻的人消失了。而他還得趕去,趕去參加一場真實的告別。第五十三章俞適野一路趕了目的地,他的心跳跳得過快,胸膛里一陣陣作嘔,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的臉色異常難看。送他來的學長有點擔憂地看著他:“要休息一下嗎?我給你拿瓶水吧。”他搖搖頭,推開了學長,一邊按著胸口,一邊去找安德烈。在見到安德烈之前,他就放下了自己的手,假裝什么事也沒有。可這一點似乎被安德烈看穿了。輪椅上的老人沖他招招手,在他走進去彎下腰的時候,替他整理了頭發(fā):“有點亂了,別著急?!?/br>“……嗯。”“來,幫我換一套衣服吧?!卑驳铝矣终f。俞適野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大袋子放在安德烈的腳旁,他打開了袋子,意外地發(fā)現(xiàn)里頭裝著一個老舊的頭盔,看款式,很像是之前看到過的橄欖球運動員的頭盔。他將這個頭盔拿出來,放在旁邊,又從里邊拿出了一套同樣陳舊、但保存良好的運動服。當他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的時候,他注意到安德烈又把自己的自己的水壺拿了出來,放在掌心摩挲著。他知道,這只很被安德烈愛護的水壺上邊有個磨損的標記,看著像是什么牌子的東西,現(xiàn)在再看這個同樣老舊的橄欖球頭盔,他忽然明白過來:“這些是你的……”“誰都有些風光的過去?!卑驳铝易旖锹冻鲆唤z微笑,“我過去曾經是橄欖球運動員,就是我們之前去觀看比賽的那支球隊的隊員,當然,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在離開的時候回憶一下以前的風光,也是很不錯的決定……”“我再陪你去看一場球賽好嗎?”俞適野突然問老人,“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是橄欖球運動員,我還沒有了解過橄欖球這項運動,你——”他的聲音一開始很快很急促,后來慢了,他望著老人,也看見了老人的眼神。老人的眼神很平靜,也很慈祥,他什么也沒說,可又好像把什么都說了。俞適野的聲音繼續(xù)不下去了,他頹然住了口,按照安德烈的意愿,先為他梳洗打理,再幫他換上運動服,最后,將那個大大的頭盔放到他的懷抱中。老人愛惜地撫摸著這個頭盔,盡管經過了良好的保養(yǎng),頭盔的邊角,依舊有斑斑痕跡,一如那只正撫摸在頭盔上的手。“老伙計,我們又在一起了?!卑驳铝易匝宰哉Z,接著對俞適野說,“好了,我們走吧?!?/br>他們離開療養(yǎng)院,去了另一個地方。這是在一系列復雜的程序之后,由醫(yī)院安排的告別之地。但這既不是醫(yī)院,也不是酒店,既不冷冰冰,也不標準化。這是間很好的房子,很溫馨,就像家一樣,它布置了許多家具,每個小角落都有些貼心的設計,桌子上鋪有桌巾,沙發(fā)上放置靠墊,還有一條厚厚的綠色毛絨地毯,鋪在地上,像在屋子里鋪了層草地。他們和醫(yī)生和警察在敞開的門口匯合了。出乎俞適野的預料,他以為會看見的警服和白大褂并沒有出現(xiàn),前來這里的人,都穿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