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茫茫瑩白，而在幕簾般緩緩降落的雪花中能隱約看見不遠(yuǎn)處錯(cuò)落有致的數(shù)十座玉雕樓，旁邊有一座短短的雪石橋，它橫跨在一座潛水潭上，而淺水潭中并非流動(dòng)的活水而是晶瑩剔透的冰晶。

    在沒有陽光的現(xiàn)在那些冰晶看起來只讓人感覺寒冷，以及排斥感。

    他站在雪石橋上看著凍在冰晶下的圓滑河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有耳邊模糊的聲音在喚他‘少爺’。

    大約回頭就能看見那聲音是由何人發(fā)出，可是他并不想回頭，因?yàn)閮?nèi)心深處那股無法反抗的厭惡和膩煩感，隨后他也就任憑著那人又干巴巴的喚了自己很多聲，才將視線從河石上移開。

    “何事?！?/br>
    “您終于肯回話了?！闭驹谑瘶蛳碌氖敲持L劍的白色絨袍男子，淺藍(lán)長玉冠將長發(fā)規(guī)整的梳在腦后“掌門和少門主一直在玉前座等候您?！?/br>
    “等我作甚?！彼粨]衣袍翻坐到了石橋上翹起腿，好整以暇的看向過來傳話的男子“這凌山內(nèi)還有人是愿意等我的？”

    來傳話的凌山弟子只是微微彎腰將雙手合放在前，畢恭畢敬：“掌門和少門主在玉前座等候您?！?/br>
    眼前的景色忽然全部消失了，他只感覺傳話弟子的規(guī)勸言語不停不停的在他耳邊打轉(zhuǎn)，好似是要刻在他腦子里，這感覺讓他很難受就像是被人丟到了灌滿溫酒的壇子中用木塞塞緊了。

    出不了氣，只有耳邊悶悶的水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逐漸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出現(xiàn)了雜音，好似是哪位女子在哭泣，應(yīng)是極其傷心不然說話的語氣也不會(huì)如此顫抖。

    “問兒是頑劣，但那、但那事情定不是問兒做的啊，為什么你們都認(rèn)為是問兒呢……”

    “他是我們的，是你的親生骨rou啊?！?/br>
    我是誰的親身骨rou？混亂之中他來不及去分辨嘈雜起來的人聲，女子似是與另兩人爭吵了起來，眼前還是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感覺到模糊的光影在移動(dòng)，也不知爭吵過了多久。

    有個(gè)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本能抬起頭朝上看，也是在這時(shí)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似是一直跪在地上的。

    那人影高大，即便只是模模糊糊一個(gè)輪廓映在他眼里也是無比熟悉，像是自己從小到大都和這人在一起，那是熟悉但是又摻雜著恐懼和厭惡在其中，他喜歡但又不喜歡面前這人。

    這人讓他變得丑陋，雖無任何回憶作證。

    “掌門……父親他這樣決定了，而我也認(rèn)為只有這樣處理了?！?/br>
    女人的聲音此時(shí)已經(jīng)消失了應(yīng)該是被誰拉走或者被打暈了，和他說話的人聲音低沉，是在掩飾話語深處的悲傷么？還是單純的在忍住笑意？

    他更偏向后者，這是多么不留情面的認(rèn)為，可是他無法說服自己面前這人會(huì)真的為他感覺到悲傷，即便他的父親也是。

    而母親，母親只是將他當(dāng)做兒子，當(dāng)做需要愛護(hù)的骨rou。

    “我……”

    他說話，他試圖說話，面對自己所得的處決他想要發(fā)怒想要反駁想要大斥不公，可當(dāng)憤怒充滿意識(shí)后，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更混沌了。

    頭開始劇烈的疼痛了起來，那些憤恨的想法不知為何摻雜進(jìn)了如洪水般泄出的悲傷，那不是他的悲傷，仍舊無法證明這個(gè)想法從何而來但他就是明確的知道，此刻和自己的想法混雜在一起的悲傷并不是他的。

    周圍是混沌的，但那幾滴掉落在玉石地面上的小水珠卻格外清晰，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他沒有哭的，那時(shí)候他是沒有哭的，可是為什么眼眶濕潤的感覺又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

    沒有來得及想清楚這間事情，他就感覺到了周身有刺骨的寒風(fēng)呼嘯而過，腳上和手上是都捆著沉重冰冷的鏈條。

    “父親不愿讓他人帶你上去，便是由我來了?！边€是那個(gè)低沉的聲音。

    此時(shí)眼前終于能夠看清些東西了雖然終究沒有一開始所看的清楚，走在前的高大青年用手握著拴住他的鏈條，青年一頭沾滿雪沫的黑發(fā)沒有用頭冠豎起來，只是仍由它們在寒風(fēng)中滾動(dòng)，就和自己一樣。

    青年正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

    “我偷帶了兩壺酒，等會(huì)兒我們可以坐下來先喝幾口。”

    他沒有回答

    “我記著小時(shí)候是你先我會(huì)喝酒的，其實(shí)我到現(xiàn)在都還不明白酒這東西到底有什么好喝?！?/br>
    青年低低笑了兩聲，而他仍舊沒有反應(yīng)，只是如行尸走rou般迎著寒風(fēng)不斷朝前。

    “以前我們還是時(shí)常會(huì)聊天的?！?/br>
    “為什么越長大后反倒是疏遠(yuǎn)了?！?/br>
    青年說到這里聲音變得顫抖，也不再拽著鐵鏈朝前走：“問寒，我仍舊不相信你是叛徒，為什么？這是你期望的事情？”

    “不知道?！彼S青年一起停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漫長的空白，兩人站在雪地中沒有動(dòng)，沒有說話，只是任由衣擺被呼嘯的寒風(fēng)拉扯。

    最后他看著眼前的青年一點(diǎn)點(diǎn)佝僂下了原本挺直的背，肩膀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到底是為什么？”

    語氣中盡是無法再掩蓋住的哭意：“到底是為什么會(huì)做出這樣的事情?！?/br>
    悔意也只是瞬間，他心中的憤怒很快便掐滅了那一點(diǎn)點(diǎn)舊情，冷笑兩聲后他望著那佝僂顫抖的背影：“不為什么?！?/br>
    “只是因?yàn)槲覅挓┠銈??！?/br>
    “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無法理解你們?！?/br>
    “不覺得很可笑么，這里的……”

    “阿寒?！?/br>
    “一切都很可笑。”

    “阿寒！”

    “不過我是最可笑的?！?/br>
    “阿寒?。?！”

    他猛的睜開眼睛，隨之映入眼簾的便是初玲寫滿擔(dān)心的臉。

    在呆愣幾刻后阿寒才反應(yīng)過來慢吞吞從床上坐起身子：“玲、玲玲叫我？”

    他渾身都濕透了，臉上也濕漉漉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

    而白降正在房間中間不耐煩的將所有燭臺(tái)點(diǎn)亮：“他這是什么毛病，睡的好好的忽然又哭又鬧?！?/br>
    “做噩夢了？”初玲用手絹幫阿寒擦著臉上的汗和淚水“師兄剛剛來隔壁的房間說你不停的哭然后怎么叫都叫不醒，我這才過來看看?！?/br>
    這是啟程回金垣門的第三天，他們正在中途的某家客棧歇腳過夜。

    原本這幾天阿寒的情況都很穩(wěn)定，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都比以前正常了很多，可今天晚上忽然入魔了一樣。

    阿寒坐在床上感覺自己爛掉的那半臉開始有了撕裂般的疼痛感，他有些無措的看向初玲，因?yàn)榘捉嫡驹诤竺娴芍运膊桓蚁裢Ｒ粯由焓直ё〕趿幔骸傲崃?，我、我怕……?/br>
    “怎么了，是真的做噩夢了？沒事的只是夢而已。”初玲安撫的拍拍阿寒的頭“要不去泡泡熱水，然后再睡？”

    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