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那個尷尬至極的境地，而是如何給出最合理的解釋——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以來的倉皇逃竄，與死不相認(rèn)。

“我聽客棧里那個小孩說你要去山里尋找一種花，就讓當(dāng)?shù)亻苑蛏矫駧椭嬃艘粡埖貏輬D，我跟著地勢圖的引導(dǎo)，走了約莫四五天，一路行到山坡上，剛好看到……剛好看到你摔了下來……”

“你一個人出來的？怎么不帶護(hù)衛(wèi)一起，這太危險了！”凌涯子想到葉輕的孤勇行徑，一時頭大，“山林中野獸眾多，又怕別有用心之人在旁窺伺，你——”

葉輕突然出聲打斷，“我讓他們守在客棧等著，找不到你，我也不打算回去了?！?/br>
凌涯子尚未出口責(zé)罵的話瞬間被堵在嘴里，在喉嚨里呼嚕溜了一圈又被吞回肚子里。

“我那時看到你摔下山谷，天都要塌了，幸好之前那個樵夫有告訴我，山谷之下看著是個深淵，但實(shí)際并沒有很高，山林之中圍著一個很大很深的水潭，只要掉到樹上，再借著樹梢緩解摔下來的沖勢，順勢掉到水潭里，就不會摔死或者摔傷，于是我就順著石壁爬了下來，剛好看到躺在山洞口的你?！?/br>
凌涯子簡直不敢想象當(dāng)時的境況，從長滿青苔的陡峭石壁往下攀巖，除了對身份體力有極高要求外，還需得全神貫注，一絲走神不得，只要稍不注意，便是摔落下去，粉身碎骨，他到底何德何能，能讓他這個冷心冷清的徒弟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如此說來，那方師兄想必也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那時他跟自己一起摔下來，如今又在何方？

更為奇怪的是，為什么明明是掉落在水潭里，卻被發(fā)現(xiàn)在山洞門口？難道山間剛好爆發(fā)洪水，將他沖上水潭邊的山洞？

“我見你昏迷不醒，便把你帶進(jìn)這處山洞中，本來擔(dān)心著山洞里必定是有什么蛇螞蟲獸盤踞著，我往里走一點(diǎn)好避開那些野獸，誰知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現(xiàn)在——”葉輕憤憤然道，“現(xiàn)在迷路了?！?/br>
說起這件事，葉輕就覺得羞愧難當(dāng)，他雖然從小怕黑，但是與敬愛之人身處一室時便有了不再懼怕黑暗的勇氣，走進(jìn)這條山道時也沒想那么多，只是他一直惶惶然，既擔(dān)心著凌涯子是否受了什么內(nèi)傷，一直不見清醒，又想著等人醒來后要怎么表現(xiàn)出自然的態(tài)度才不顯得尷尬，一路想東想西，于是一頭栽進(jìn)錯綜復(fù)雜的黑暗山洞中，等到想按原路返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迷路了。

凌涯子一邊聽著葉輕講述，一邊偷偷笑著忍著不出聲。

葉輕在黑暗中轉(zhuǎn)過身，“想笑就笑出來吧……我知道我一直在干蠢事，”

“怎么會呢？”凌涯子準(zhǔn)確抓到葉輕的手，輕輕握在手里，“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孩子。”

“咳咳——”面對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葉輕大感不自在，脫開了凌涯子溫?zé)岣稍锏暮駥?shí)手掌，剛脫開就后悔了，卻是紅著臉不好意思再回握過去。

“你的手好像受傷了？”凌涯子摸到葉輕手心處的粗糲傷口。

葉輕道：“只是一點(diǎn)皮外傷而已，無甚大礙。”

“那朵花，其實(shí)——”

“我知道?！比~輕急切接過話語，似乎想通過跳躍的談話打破心里既尷尬又旖旎的心思。

“我知道，那朵花，可以解我身上的毒?！?/br>
凌涯子沉默不語。

“是不是嘛？”葉輕又問道，尾音略微上揚(yáng)，帶了點(diǎn)催促的味道。

“是——”凌涯子應(yīng)道，突然又像察覺到什么似的，伸手探懷摸了一下，果然在懷中摸到一株枝丫嶙峋的花枝。

正是他和方秋鴻奔波多時終于尋獲的福祿花。

“這怎么可能？！”凌涯子驚叫出聲。

如果他沒記錯，這株福祿花在被方秋鴻摘得之后便被他塞在自己的懷中，等到方秋鴻自山崖下爬了上來，不慎滑倒，連帶著把凌涯子一起帶下山崖，從頭到尾，凌涯子都沒有親手接觸到福祿花，怎么這花，最后會跑到他懷里？

難道是方師兄做的嗎？那他為什么只是把花給了凌涯子，自己一走了之呢？

如果不是方師兄做的，那這株福祿花又是怎么在他這里的？

苦思冥想不得，凌涯子最后只能將之歸結(jié)于摔落過程中花枝自方秋鴻那里掉落，好死不死地掉到他懷里了。

“這花叫什么名字？”葉輕問道。

“它叫福祿花?！?/br>
“真俗氣的名字?！?/br>
凌涯子笑問：“福祿雙全，這意頭不好嗎？”

葉輕又問：“你現(xiàn)在爬得上去嗎？”

凌涯子搖頭：“怕是不能?！?/br>
葉輕：“那先在這里歇息吧，等你傷好了，我們再想辦法出去?！?/br>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br>
……

山洞里日月無光，辨別不出白日還是黑夜，到處是怪石嶙峋，山洞內(nèi)部黑黢黢的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通往何處去。

只是處于山谷底部，旁邊又是一處水潭，山洞地面倒是不像尋常那般潮濕陰冷，而是十分干燥，凌涯子猜測這里可能是一處人為開鑿出來的密道。

葉輕爬下山崖耗費(fèi)了大量體力，又拖著凌涯子走了這么久，累極困極，早就昏沉沉睡了過去，凌涯子怕他睡得不好，便把自己的肩膀靠了過去。葉輕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嫌棄凌涯子渾身濕漉漉的，反而靠得越來越近，最后幾乎是半個人都掛了上去。

凌涯子在黑暗中細(xì)細(xì)回想十幾天來的遭遇，總覺得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被自己忽略掉，可是不管如何反復(fù)琢磨，反復(fù)推算，卻始終如霧里看花，離真相之間隔著一層捅不破的窗紙。

“罷了罷了，”他想，“不要管那么多了，我已經(jīng)自愿出走門派多年，不擋任何人的路了，還有誰會對我下手呢？”

“師父——”葉輕突然在耳邊嘟囔了一聲，差點(diǎn)沒把凌涯子嚇得魂飛魄散。

凌涯子轉(zhuǎn)頭看著葉輕，明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可他就是能夠憑著多年相處的感覺，線條鮮明地描摹出那人的輪廓。

“還好還好，只是說夢話了?！?/br>
凌涯子伸出手，想幫葉輕扶正一下上半身，以免睡著了扭到脖子，誰知葉輕卻是又動了一下，凌涯子伸出的手便與葉輕的臉頰相擦而過。

緊致溫?zé)岬挠|感自指腹傳來，雖只短短一瞬，也足以使凌涯子一時心神激蕩，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他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血液突然流得更歡快了。

“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凌涯子正暗自懊悔間，又突然想到葉輕臉上的傷痕——他那日在風(fēng)涯居中情急之下不慎所留下的那道刀傷。

凌涯子一想到這道傷痕，原本洶涌激蕩的心緒瞬間變得平靜無波，他不自覺伸出手，在黑暗中向葉輕臉上伸出，在原本帶著傷痕的地方輕輕磨蹭，活像個欲求不滿的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