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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太陽。 倪歌在解放軍醫(yī)院門口下車, 一路跑上樓。 宋又川在電話里沒有說具體情況,他越是這樣, 她心里越是沒底。 來的路上,已經(jīng)把能做的祈禱全部做了一個遍。 她呼吸急促,穿過熙攘的人群, 跑到病房門口,猛地推開門—— 光芒流瀉, 時間一剎靜止,屋內(nèi)的目光齊齊向她投來。 “我都說了我沒事我沒事,你們不要在這里圍著我, 人太多我真的會呼吸不暢,難道你們不知道,病人最需要的是……” 空氣靜默三秒。 容嶼若有所覺, 猛地停住。 他轉(zhuǎn)過來:“倪歌?” 倪歌唇角發(fā)白, 圍在他身邊的醫(yī)生和藍(lán)色軍裝像流水一樣,自動給她讓道。 她走過去。 容嶼身上的作戰(zhàn)服還沒有換下來, 齊齊整整,連卷起的邊緣都被刻意抹平了。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 盡管坐在病床上, 背脊依舊挺得筆直。 他額角磕破了點兒皮, 貼著一片咖啡色創(chuàng)可貼。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沒有別的傷口。 像是察覺到她的靠近, 容嶼仰著頭問:“你不是今天回北城嗎?怎么又回來了?” 倪歌沒有說話。 他一個人,滔滔不絕:“是不是川子跟你說我出事了?不是,倪歌,這我一定得給你解釋一下,其實軍演很順利,我沒有墜機,我只是在降落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只鳥?!?/br> “……” “但是撞鳥多常見???我們平時巡航,也三五不時地撞只鳥來玩一玩呢?!彼徽f話,容嶼心虛似的,一個人表演單口相聲,“特情手冊上寫在最前面的就是撞鳥,這個事兒吧,它完全就不能叫事兒?!?/br> 倪歌還是沒說話。 “不過你回來了也好,我這兒軍演結(jié)束了,正好能送你回去?!比輲Z一個人噼里啪啦,“你的高鐵票改簽了嗎?導(dǎo)師呢?導(dǎo)師沒跟你一起?” “……” 倪歌一動不動地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著他。 病房里其他人都替容嶼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個……”始終只有他一個人在滔滔不絕,容嶼默了默,終于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川子,你幫忙拿一下凳子,別讓她站著啊?!?/br> 宋又川正要開口,倪歌打斷:“我已經(jīng)坐下了?!?/br> 她站在床前,指甲無意識地刺入掌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容嶼微怔,繼而神色舒緩:“那你坐著等我一下吧,我在等體檢結(jié)果,出了結(jié)果,就可以走了?!?/br> 他話音落下,病房的氣氛明顯更加壓抑。 連空氣都停止流動。 容嶼正云里霧里,不明白怎么了。 倪歌輕聲叫:“容嶼?!?/br> 上一刻,就是上一刻。 她終于確認(rèn)了一個,從進(jìn)門起,就浮現(xiàn)在心頭的猜測。 “——你看不見我了,對不對?” —— “這事兒得從一年前說起……唔,不對,一年半以前?!?/br> 宋又川在走廊上坐下,兩手手肘撐住膝蓋,“阿嶼去國外執(zhí)行一個任務(wù),返程時途徑戰(zhàn)區(qū),僚機遭到襲擊。他去給隊友幫忙,被軍用射線弄傷了眼睛?!?/br> “從那個時候起,他的眼睛……狀況就不太穩(wěn)定?!?/br> 倪歌安靜地聽著,許久不見他再開口。 于是她輕聲問:“他的飛機還好嗎?” 這問題問得未免太委婉,宋又川笑著搖頭:“不太好,返程快降落時,他的飛機炸了?!?/br> 盡管高度不太夠,但是—— “他跳了傘?!?/br> 后來容嶼住在療養(yǎng)院,宋又川三五不時地,跑過去探望他。 極其偶爾,容嶼會向他說起那天的情況。 他很熟悉他的飛機,哪怕看不見前方,哪怕閉著眼,他也有信心,能平平穩(wěn)穩(wěn)地開回來。 但他怎么都沒料到,飛機機身會出問題。 所以另一些極其偶爾的時候,宋又川會聽到容嶼嘆息:“沒想到,是折在那里?!?/br> 倪歌沉默一陣,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除了眼睛……他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宋又川假裝聽不懂:“撞鳥而已,確實是小事?!?/br> “我說那次跳傘。” “……” 宋又川沉默半晌,沒辦法:“有?!?/br> “頭,肩膀,腿?!彼姷剿男⌒值軙r,對方已經(jīng)被裹成了木乃伊,“不過好在,他沒有傷到內(nèi)臟?!?/br> 醫(yī)生當(dāng)時甚至安慰他:“年輕人,傷筋動骨,要說恢復(fù),其實也快?!?/br> ——那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這一點兒也沒讓倪歌感到振奮人心。 她更喪了。 小姑娘兩手扣住塑料座椅的邊緣,小羊耳朵失落地垂下來:“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他們失去聯(lián)絡(luò)太久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她這些事。 “這很正常啊,你知道的,容嶼什么都不愛,就瞎幾把愛面子?!彼斡执ò参康溃八难劬τ惺中g(shù)風(fēng)險,三成勝算率,搞不好會致盲。所以剛出事時,他連容阿姨都想瞞著。” 結(jié)果當(dāng)然是沒瞞住。 容mama怒氣沖沖地扔下工作,一個人從北城跑到西城醫(yī)院。 千里迢迢,給了容嶼一耳光。 這一巴掌打得不重,容嶼的臉卻還是因為慣性,被甩得轉(zhuǎn)過去。 他一言不發(fā),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巴掌夠不夠消氣?不夠的話,要不要再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感覺到guntang的水珠,從空中墜下來。 一顆一顆地,掉在他掌心。 容嶼有些無奈,一邊伸手去接,一邊低聲嘆息:“我受傷了,又挨揍了,我沒哭呢,您先哭上了?!?/br> 容mama邏輯清晰:“那是因為醫(yī)生不讓你哭。” 容嶼:“……” 容mama微頓,威脅:“你要是敢哭,把眼睛搞得更糟糕,我現(xiàn)在立刻視頻通話給你爸爸和你爺爺直播你的慘狀,讓他們今天下午就給你轉(zhuǎn)文職?!?/br> 容嶼:“……” 容mama來到醫(yī)院探望兒子的第十五分鐘,容嶼做出了接受手術(shù)的決定。 那天晚上,宋又川溜進(jìn)病房,看到孤寂的大佬一個人坐在窗前。 是夜晴空萬里,明月清輝,天邊朗月高懸。 “是不是快到十五了?”容嶼眼睛看不見,耳朵變得格外靈敏,“今天的月亮一定很漂亮?!?/br> “嗯?!彼斡执ㄈ塘巳?,沒忍住,“手術(shù)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 “對?!?/br> “那還是很高的?!彼斡执ú恢涝趺窗参克?,“你要相信人類的科學(xué)技術(shù)?!?/br> 容嶼卻沒有接茬。 他沉默很久,說:“川子你還記不記得?高中時,地理老師曾經(jīng)問過我們一個問題:在你們的印象里,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