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化為塵土，就算在丹青上有名，那有什么用？還不如活著時痛快享受，可是馮熙與馮清芬的想法與她相差甚遠。

    齊氏說：“女兒，娘只知道，人死如燈滅，何不讓自己現(xiàn)下就過著快活？”

    馮清芬淡淡道：“女兒沒有不快活?！?/br>
    齊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道：“你從為娘的肚子出來，你在想什么為娘哪有不知道的？你不快活，我們金尊玉貴的把你養(yǎng)大，比起公主來都不差什么，然而進宮之后，你須事事以余蘊秀為先，屈尊降貴侍奉獄卒之女，不止你委屈，為娘看著也很心痛?！?/br>
    馮清芬十指緊緊握著玉梳，不耐道：“娘，您別說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皇后賢淑，對待后宮諸人和善，陛下對女兒也不錯，女兒在宮里過得挺好的?！?/br>
    她越是這么說，齊夫人越是心痛，心里痛罵了余家百遍千遍，然后又遷怒到李湛身上，這也是個無情的人，既要保證糟糠之妻的中宮位置，又要與大將軍府交好，到頭來委屈的只能是自己的女兒。

    蘭草給宸妃梳妝好后，去廚房端來盤子進來，把還冒著涼氣的碗放在宸妃與齊夫人面前，“娘娘、夫人，這是剛剛做好的冰雪酸梅甘草湯，最最解暑了。”

    齊夫人端起來嘗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冰水喝進去，渾身發(fā)涼，她年紀大了，很有些經(jīng)受不住，忙放在碗，道：“這么涼，怎么喝？芬兒，你也不必喝了，你年輕女孩子，喝多了冰水傷身體?！庇钟?xùn)斥蘭草、茜草二人，“你們兩個是怎么照顧娘娘的，竟給她喝這么傷身的東西！”

    “奴婢知錯了，請夫人恕罪?！碧m草與茜草立刻就跪下來求饒。

    馮清芬放下碗，無奈道：“娘，她們兩個都是聽我的，是我讓她們準備的，您要罰就罰我吧?！?/br>
    齊夫人不舍得責(zé)怪女兒，只能道：“你們起來吧，以后再不許給娘娘準備冰水了。”然后又勸女兒，“御醫(yī)也說了，若是好好養(yǎng)著，你還是會有孩子的，但是不許瞎折騰，冰的涼的一概不許碰，知道嗎？”

    她緊緊盯著女兒的眼睛，馮清芬握著她的手搖一搖，“您放心，我都知道了。 ”

    齊夫人喃喃道：“你若是真能讓我放心就好了?！饼R夫人將馮家后宅治理的井井有條，除了馮熙原配留下的長子長女，還有她生的一子一女，馮熙無任何庶出子女，家中也只有一個年老色衰，早已經(jīng)不受寵的姨娘，齊夫人在后宅混得順風(fēng)順水，原本想著女兒身為大將軍之女，不管嫁入誰家，無人敢慢待，后宅的手段無須知道。誰知女兒進宮為妃，她再想著把百般的手段交給女兒，但馮清芬不愛聽。任她如何念叨，手執(zhí) ，如老僧入定，完全不受影響。

    “你呀，遲早會吃皇后的虧！”

    馮清芬無奈，“娘，您又來了，她是皇后，我按禮數(shù)尊著她，敬著她，一絲兒也不錯，她能怎么樣我？”

    “就憑她有太子，以后她當(dāng)了太后，存心對你不利，那時候你爹都不在了，你該如何自處？”

    “陛下春秋鼎盛，太子繼位至少了二十年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急也急不來?！?/br>
    她心無旁騖，齊夫人如何都說不通她，氣道：“為娘也不煩你了，這就走了。”  說完扶著侍女的胳膊就離開了。

    馮清芬心中煩悶，書中的字一個都看不進去，她索性放下書，出去走走散散郁氣。

    ……

    王沅起床后，才想起來李頊昨日是在這里過夜的，她親自去看李頊，先敲敲門，道：“太子，我是王婕妤，你起床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接著就是太子慌慌張張地聲音，“王娘娘，您千萬不要進來，孤、孤還沒有穿好衣服。”

    李頊小聲催促乳娘，“您快些給我穿衣服呀。”

    王沅等了一會兒，李頊開門出來來，戴著小金冠，穿得整整齊齊的。王沅道：“太子，該去用早膳了。”

    李頊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自己用早膳，不需要人幫忙，吃完后，才說：“王娘娘，你能不能帶我出去玩呀？”

    愛玩是小男孩子的天性，不過鑒于這位是太子，國之儲君，王沅可不敢輕易帶他出去玩，于是問道：“你今日可有課業(yè)？”

    李頊道：“今日是十日一輪休的日子，太傅交代的五十張大字，我昨日已經(jīng)寫好了。”

    王沅還是不放心，讓人去告知了李湛，張讓親自過來傳話，“陛下的意思是讓婕妤您帶著太子殿下在這行宮里逛逛，勞逸結(jié)合、松弛有度?！?/br>
    李頊小小地歡呼一聲，然后意識到不對，立刻做出一副穩(wěn)重的樣子來。王沅牽著他的手，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宮人，去了行宮北風(fēng)景最好的荷花苑賞花。

    鼠尾不知從哪里找到一個錦鯉風(fēng)箏，李頊歡喜極了，“謝謝鼠尾jiejie。”

    鼠尾駭笑道：“當(dāng)不起，小殿下，千萬別叫我jiejie，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br>
    宮人替李頊把風(fēng)箏放起來來，把線交給李頊，李頊扯著風(fēng)箏線，仰頭望著天上的風(fēng)箏，開心的連眼里都是笑意。

    鼠尾道：“太子殿下放個風(fēng)箏都能開心成這樣，可見是很少出來玩的。”

    王沅道：“他是未來的皇帝，擔(dān)子重，在宮里又要扮出穩(wěn)重大方的樣子來，只有在這行宮里，才能稍微松快些。”

    采青道：“真可憐！”

    王沅失笑，“采青，你果真是個傻丫頭，太子這是好命之人，輪不到我等可憐?！?/br>
    李頊拽著風(fēng)箏線向王沅的方向跑過來，臉上都是汗珠，笑著說：“王娘娘，我們一起放風(fēng)箏吧?！?/br>
    “行啊?！蓖蹉湟材笞★L(fēng)箏的線，然后再慢慢放線，風(fēng)箏越飛越高，漸漸的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王沅道：“太子，咱們把線給剪端吧，讓風(fēng)箏自在地飛?！?/br>
    李頊點點頭，早有侍從遞上小剪刀，輕輕一剪，風(fēng)箏脫離了控制，很快就飛到目不所及的地方去了。

    王沅替他擦擦汗，問道：“太子，要不要喝點水？”

    李頊高興地說：“好，謝謝王娘娘。”

    王沅牽著他的手往涼亭那邊走去，只聽著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頊兒！”

    李頊回頭，興奮地跳起來，“外祖母，我在這兒！”

    第49章

    李頊口中的“外祖母”便是余蘊秀之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