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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蕩的屋子中央,倒是這四面墻上名堂多一些。就見墻面上或密或疏地釘著一些巴掌大的半圓形鐵箍,兩邊釘死在石墻里,中間拱起一道小小的彎。這樣的鐵箍總是并排釘著兩個,而后隔上一人寬的距離,再并排釘上兩個,如此一般在四面墻上釘了整整一圈。薛閑盯著鐵箍看了片刻,在其中幾個上頭看到了一些刮擦下來的麻繩斷絲,這才明白這鐵箍的作用——約莫是那些趕尸匠在此處休息時,會將站著的尸體靠墻放著,再用麻繩扣在兩端鐵箍上,將尸體貼墻捆住。一方面以防尸體軟倒在地,另一方面也能防一防起尸。只是很快,薛閑的腳步便是一頓。只見面前這個鐵箍上居然沾著一絲血跡,也不知是慌忙中蹭上的還是濺上的,唯一的問題是這血跡潮濕粘膩,一看就是剛留下沒多久的。薛閑頭也沒抬,伸手拍了玄憫一把,朝自己面前的鐵箍指了指,示意他看這血跡。玄憫眉心微蹙,又很快展開,他點了點方才站著的那處屋角。薛閑順著他的手指望了一眼,隱約看見那地上盤著一截麻繩,還有一些紙團(tuán)。他剛才以為那都是趕尸匠剩下的雜物,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便沒細(xì)看,繞著走開了。但玄憫既然特地指出來了,就說明沒那么簡單。薛閑略一思忖,卻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乖乖伸手,掌心朝上攤在玄憫面前。玄憫一愣,還是抬手在他掌心劃寫了一番。“挪移陣?!闭菩膭澴之吘共坏种苯诱f的好理解,也不方便寫太復(fù)雜,于是玄憫言簡意賅地寫了三個字。這陣局原本是什么名字,已經(jīng)顧不上細(xì)究了。反正經(jīng)過玄憫這么一寫,薛閑就已經(jīng)知道了它的作用——正如在連江山那個瞬間消失的人所使的方式一樣,這屋子里也曾有人借用陣局就地轉(zhuǎn)移了,就在他們追來之前。前后一聯(lián)想,在此遁地而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薛閑正在追的人。只是……玄憫又在薛閑手掌上寫道:不止一人。薛閑干脆走到那看似不起眼的麻繩和紙團(tuán)面前,蹲下身來。地面上積沉了多年的尸氣更為難聞,薛閑忍不住皺著眉掩住了鼻口。離地面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這地面上被人用血跡劃了一個圈,麻繩盤在圈頭,那些紙團(tuán)則是浸了血又晾干的符紙,看似無序?qū)崉t有序地壓在血圈周圍。除此以外,薛閑還看到了另外幾樣?xùn)|西——就在這血圈外頭的墻角地縫旁,滾落了幾根細(xì)長的針,那針上還沾著深色的血跡,幾乎與地面融于一體,若非看得仔細(xì),絕對瞧不見。這種細(xì)長銀針的用法太多了,但是在尸店如此陰濕的環(huán)境之下,聯(lián)系先前陸廿七所說的“突然消失了”,薛閑只想到了其中一種——有的術(shù)士,在某些需要冒險的境況中,會用尸將取而代之。所謂尸將,便是在已死之人的尸首上做些手腳,讓它們“起死回生”,乍一看恍如常人,其實都是由術(shù)士cao控而已,本身并無意志。待到關(guān)鍵時刻,銀針一拔,便又成了尸首,而死人是絕不會出現(xiàn)在陸廿七扶乩的結(jié)果中的。若真是如此,在背后cao縱的術(shù)士是誰,自然不言而喻。既然已經(jīng)追到了如此境地,只差那么幾步便能見到罪魁禍?zhǔn)祝﹂e自然不會就此罷休。他干脆一把拽過旁邊玄憫的手,在他掌心中寫道:這陣還能用嗎?玄憫回道:追?薛閑點了點頭。玄憫了然,劃寫道:陣已廢,但可復(fù)原。寫完,他在手指上劃了一道,擠出一些血來,依照著某種古怪的順序,依次滴落在那幾個紙團(tuán)之上。幾聲悶悶的滴血聲落下,就見那原本幾近凝固的血圈顏色微微變亮,似乎重新活泛了過來。玄憫沖薛閑招了招手,示意他先進(jìn)圈。這血圈十分狹小,一個人站進(jìn)去剛好,想必先前那撥人也是一個接一個離開的。薛閑站在圈中,原本也打算先走一步,可一抬頭就瞥見玄憫封陣時微微蹙著的眉。以玄憫那挑剔至極的性子,在這屋子中多呆一刻都算得上是莫大煎熬。于是薛閑想也不想,在玄憫封陣的剎那,伸手一把將他也拽進(jìn)了血圈里。他手勁頗大,玄憫被他拽得猝不及防,進(jìn)圈時腳下不穩(wěn),幾乎整個兒撞在他身上。整個血圈驟然卷起一陣風(fēng)刀,隨著“嗡”的一聲長鳴,周遭瞬間便換了地方。只是地方一換,薛先便略有些后悔方才的舉動了——玄憫那一撞的慣力極大,兩人幾乎是半摟半抓著接連踉蹌幾步。薛閑只覺得后背“砰”地一聲撞在了碎石嶙峋的堅硬石壁上,玄憫也因為慣力重重壓了上來,撞在他身上。肩背被尖利的巖石猛地硌了兩下,劇痛一下子蔓延開來,即便是薛閑,這么毫無準(zhǔn)備地撞上滿背傷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只是最容易撞到的后腦勺卻并沒有磕上什么碎石,反而抵在了某個相對柔軟一些的東西上,緩沖了那股力道。薛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要撞上石壁前,玄憫下意識伸手護(hù)了一下。而他腦后壓著的,應(yīng)該是玄憫的手。第79章百蟲洞(一)他下意識愣了一下,猛地直起身來,將玄憫墊在石壁上的手拉到了面前。這大約是他頭一回體會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盡管他心里清楚得很,玄憫跟尋常人不一樣,也不是紙做的身體,不至于用點兒力就散了。玄憫手背上被尖利的石壁磨破了好幾處,有些扎得較深,有些只是蹭破了皮,但林林總總乍看起來卻頗為觸目驚心,血水很快糊住了他半邊手背。薛閑不是沒見過血的,比這過分千萬倍的傷口他都見過,甚至親自承受過,但是看見玄憫這一手背的細(xì)細(xì)碎碎的傷口時,卻還是覺得心里麻麻扎扎的,有些不那么舒服。剛認(rèn)識玄憫時主動給他下絆子添麻煩的那些過往,似乎都成了上輩子的事,他甚至已經(jīng)快記不起來了。“無妨?!毙懬∏筛﹂e一樣,也是個不把自己的傷口當(dāng)回事的人,他一邊要往回抽手,一邊用另一只手輕拍了一把薛閑的肩,道:“可曾撞到肩背骨頭?”“缺了一大截呢,哪來骨頭給它撞,手別縮?!毖﹂e十分敷衍地回了一句,心思根本沒在背后,只捏著他皮rou完好沒有傷口的無名指和小指,將他要抽回去的手往自己面前又拽了拽。薛閑皺了皺眉,正欲低頭,玄憫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掌托住了他的額頭,不輕不重地攔住他要繼續(xù)下低的動作。“別胡鬧?!毙懻Z氣里摻雜了一絲無奈。“什么胡鬧?”薛閑被他抵著額頭,一頭霧水地抬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