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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銅錢龕世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4

分卷閱讀144

    又似乎是旁的什么。

薛閑顧不得,也沒那心思去想,因為他看清了桌邊擱著的東西,那是兩張面具,一張銀制的,在燈下泛著冷冷的光,而一張則濃墨重彩涂畫著獸紋,那紋樣古樸肅重,兩旁系扣著長須,像是從野獸身上弄來的……

他盯著那獸紋面具,腦中卻一片茫然,脊背上的疼痛突然加劇。

那痛是真的有些難熬,就好像沿著空虛的脊背,滲到了心口,又順著心口擴散開來,讓他有種錯覺,好像他突然有些心慌,又有些難過……

那之后的一切紛亂記憶都再沒入過他的眼,直到它們在銅錢愈漸清晰的嗡鳴聲中漸漸消散。

薛閑忽然閉上了眼,過了很久之后才緩緩睜開,山谷的一切重新歸入視野中,明明很近,卻又似乎遠(yuǎn)在另一個世間。

不知何時,玄憫已經(jīng)落在了身側(cè)一座矮峰上,古樸的鐘音余韻不絕,在山谷中一遍遍地回蕩,陰尸的尖嚎已經(jīng)變成了哀叫,沉釀百年的陰怨之氣也在漸漸消退。

山谷之中霧氣深重,以至于薛閑突然看不清玄憫的臉了。只能看見玄憫似乎也看向了他這邊,手中的銅錢靈氣未散,一道道符文產(chǎn)生的淡色金光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wǎng),將山谷籠罩在其中。

那淡金色明明不算亮,卻晃得薛閑眼睛發(fā)痛,痛得讓他忍不住想起當(dāng)日在海邊,兜天罩地將他捆束住的金線。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深重的難過,比他想象的還要難過得多,比那張漫天撒下的網(wǎng)還要難以掙脫,重得幾乎連他自己有些訝異了……

而此時,山谷之中的累累白骨下,有人突然用錯愕又驚訝的語氣沖玄憫的方向道:“國師?你怎么……會在這里?!”

第87章江河血(一)

“不是傳信說了在江松山見么……”那個滾走在眾多陰尸之中不斷隱匿自己的人在看清玄憫的模樣后,終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還保留著障眼法,乍一看同陰尸無甚區(qū)別,碎rou早已在不斷的躲避奔走中抖落在地,裸露出來的骨頭歪歪斜斜,像是拼湊過的,泛著黃黑,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但是他周圍真正的陰尸在金光籠罩之下,已經(jīng)被壓得癱倒在地,成了一地碎骨,唯余一點癡粘的陰怨氣縈繞其上,是以維持著站姿的他便顯得格外突出,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他的腦袋只剩一盞頭骨,骨頭上裂紋遍布,風(fēng)干的老皮緊緊裹著骨骼,眼眶只剩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從這樣一張臉上自然看不出什么細(xì)微神情,但從他茫然張著的嘴來看,應(yīng)當(dāng)是詫異得忘了處境。

若是在這種時候出手,想必他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然而薛閑卻已經(jīng)看不見他了,除了那片金光,山谷中的一切仿佛都同他沒了干系。他只知道脊背的疼痛一直貫穿到了心臟里,活似眼睜睜地被人一刀搗進身體里,胸口處是徹骨驚心的冷意,冷得天寒地凍。

玄憫和他之間隔了山石,隔了金光,隔了一片濃重的水霧。但是他卻沒有抬手將那水霧揮掃開,只依然這么隔著水霧靜靜地望著石峰上的白影,輕聲重復(fù)了一句:“國師?”

往日的諸多細(xì)節(jié)均在那一瞬間涌入腦中,有用的無用的,清晰的模糊的,以一種雜亂無章到令人頭腦發(fā)疼的方式閃現(xiàn)著,隨著“國師”這一聲稱呼,突然變得明晰起來——

不同尋常的能耐,同官府的瓜葛,格外講究的性子,還有上回在簸箕山下碰到的那一支隊伍……

其實處處都有蛛絲馬跡表露著玄憫的身份來歷,這些天,尤其在進了百蟲洞后,那種隱隱約約縈繞不散的不舒坦根本就是一種下意識的不安,甚至帶了一種怯意。

他早已有所感,只是始終在有意無意地忽略而已。

哪怕直到現(xiàn)在,借著銅錢的牽連親身經(jīng)歷了一遍玄憫的記憶,他仍舊抱著最后一絲僥幸之心,仍舊想親口同玄憫問個明白,甚至可以裝一回癡愚,只要玄憫搖頭否認(rèn),只要玄憫說一個“不”字……

“戊辰年,六月初七……”薛閑死死盯著那片水霧后頭的白影,輕聲開口重復(fù)了一遍記憶里玄憫所說的話。

他看見那個白影似乎僵硬地動了一下。

只是水霧太過濃重,讓他難以分辨究竟是不是錯覺。

“你所說的戊辰年六月初七,是什么日子……”薛閑眸光一動不動,問完了一整句話。

在漫長到幾乎沒有盡頭的一生里,他從來沒有這樣在意一個人的答話,有一瞬間,他甚至又有些反悔,想張口就此打斷,將這問話收回去。

他頭一次如此怕聽真話。

然而山石上的那個人曾經(jīng)對他說過“我不會騙你”。

玄憫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薛閑胸口冷得幾乎已經(jīng)沒了知覺,才聽見他用有些低啞的聲音道:“真龍劫期……”

薛閑眼睫一動,而后靜靜闔上了眼,再睜眼時,已是面無表情。他最后又看了一眼玄憫,用一種冷靜得讓人心慌的聲音說了一個字:“好?!?/br>
——

距離江松山數(shù)十里的一座寺廟里,一個面孔里融著少年氣的小沙彌正盤腿坐在窗邊看經(jīng)書,正要翻頁,屋外陡然陰云密布,電閃雷鳴。

小沙彌擱下經(jīng)書,伸頭探出窗外望了一眼。

他們這座寺廟依山而建,是方圓十里內(nèi)的最高處。從他這角度,依稀可以望見遙遙遠(yuǎn)處還有一座山,山前臨著浩蕩江水,山上還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廟。

這黑云和雷電來得莫名,半點兒預(yù)兆也無,好似這老天爺忽然傷了心,鬧起了脾氣。

黑云層層滾滾,僅是眨眼之間便從天這一頭,一直罩到了天的那一頭,壓抑而低垂,仿佛就重重地壓在屋頂上,伸手便能探到一般。

小沙彌看著覺得古怪又稀奇,當(dāng)真伸手想去探一下,然而手指還沒伸直,大雨便倏然落了下來。

這雨真是大極了,大得連遠(yuǎn)處的山都看不清了,只隱隱能看見那孤寺的一抹淡影。

小沙彌的手被雨水打得生疼,灰布僧衣的袖口當(dāng)即濕透了,黏在小臂上。濕透的衣袖裹在身上自然不會舒服,但是小沙彌卻沒在意,只愣愣地看著瓢潑大雨。

不知為何,他莫名覺得這雨大得活似宣泄,看得人莫名心生難過,好像也被那黑云兜住一般,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

他年紀(jì)尚小,久居山間,甚少會生出這種毫無來由的情緒,只忽而想到了方才看的經(jīng)書,里頭有一句他理解不了的話: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1]

他看著這大雨默默出了好久的神,直到師兄進來叮囑他關(guān)窗。

“師兄,我方才見著前頭那座山寺有人?!毙∩硰浱种噶酥复笥曛械缜酂煹纳接?,回頭說道。

“你那是什么招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