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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別。李承勛又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云煙帶著自己,從長安城的最北邊走到了最南邊。那時候年幼的自己看不到太多景物,于是就趴在云陽背上看,有時會伸手去抓根本碰不到的彩燈,有時在云陽耳邊輕輕說話,給他擦汗,問他累不累。天上的銀河星辰燦爛,人間的街市燈火如晝。過往與現(xiàn)實不斷地重疊,被彩燈裝點的護城河,百丈燈輪下踏歌的少女,街邊賣胡餅的老人,十年前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現(xiàn)……十年前同樣的夜晚,李承勛躺在云陽身邊,云陽問他:“阿勛喜歡我家嗎?”“喜歡。喜歡三哥,六姐,祖母?!?/br>“嗯?!?/br>“還有……”“還有?”“喜歡上元節(jié),喜歡長安?!?/br>……但是,最喜歡的,是你。……時至今日,我走遍整個長安城,最喜歡的,還是你。章七十一李承勛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街上的人越來越少,燈油燒盡,彩燈熄滅,燈火漸漸暗下來。轉(zhuǎn)角處有人在買面具,那人似乎準備收攤了。李承勛走過去,看著那一排排面具發(fā)怔,攤主見狀,問道:“郎君想要什么面具?”李承勛想了想,回答道:“貍貓?!?/br>攤主聽了,探出身子看了看,道:“郎君,在您右手上邊。”李承勛抬頭,那里果然掛著一個貍貓面具,與當年云陽給自己買的一模一樣。他伸出手,準備將面具摘下來,但是剛剛摸到面具還沒有拿下來,一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手便也拿住了那個面具。李承勛轉(zhuǎn)過頭,看是誰在與自己搶面具,那人剛巧也在看李承勛,輕輕地笑了笑。看清那人的一瞬間,滿城的燈火似乎都不見了,只剩下眼前的人。李承勛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云陽。他不是應該在洛陽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攤主未察覺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走過來說道:“兩位郎君不要搶,這貍貓面具還有呢,我再去拿……”“不用了?!痹脐栆呀?jīng)將面具拿下來,給李承勛戴上,“我是要買給這位公子?!?/br>說完便上前一步,把李承勛輕輕攬入懷中,將面具上的系帶慢慢系在李承勛腦后。之后放開他,稍稍調(diào)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后,便微笑著說道:“阿勛帶上貍貓面具,很好看?!?/br>云陽付完錢,便牽起李承勛的手離開了,倒也不在意別人奇怪的目光。走了沒多久,路兩旁已經(jīng)一個行人也見不到,李承勛也不知道到了哪兒。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一眼云陽,之后問道:“你不是要成親了嗎?”云陽想了想,笑著回道:“是啊?!?/br>李承勛聽后,想將手從云陽掌心抽走,可是卻被云陽緊緊攥住,最后只得作罷,低聲問道:“既然要成親,為何現(xiàn)在來長安了?”云陽回道:“因為他現(xiàn)在在長安?!?/br>李承勛心中滿是疑惑,“崔家三娘子來長安了?”“不是崔家的三娘子。”“嗯?”云陽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李承勛,笑瞇瞇的說道:“不是崔家的三娘子,是李家的二公子?!?/br>“……”云陽見李承勛不回話,俯身在耳邊輕輕說道:“我一直想要的只有李家的二公子……”李承勛抬頭看著云陽,面具下的表情云陽看不到,只能看到那雙黑漆漆的眼珠似乎在閃著奇怪的光,哭了嗎?路兩旁燈火昏暗,兩人牽著手繼續(xù)在路上走著。“阿勛,我從來沒有將你當成過女人,也沒想過讓你成為我的附屬?!痹脐柎蚱屏顺聊?,“我只是想像當初那樣,寵著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半分傷害?!?/br>“我……知道……”“十三娘已經(jīng)將事情與我說清楚了,我那天氣昏了頭,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對不起……”李承勛搖搖頭,不說話。云陽接著說道:“我不知你聽誰說的崔三的事。我與她見過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些年也一直在躲著她,因為我一直想要的只有你。我已經(jīng)用了十年等你長大,也可以再用十年等你接受我。”李成勛沉默不言,卻不禁握緊云陽的手指,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才開口說道:“云陽,我要做這個太子。還想,做皇帝。”李承勛轉(zhuǎn)頭看著云陽:“最初想做這個太子,是想找回你??墒乾F(xiàn)在在這個位置上,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做很多事,幫很多人,所以,我不想就這么半途而廢。”一言可以救人性命,一言可以使人母女團聚,一言可以使百姓免去苛政之苦。李承勛想讓河南河北道重現(xiàn)人煙,想減免窮苦百姓的賦稅,想廢除嶺南的倭奴之貢,想革除大唐朝政之弊端,扼制奢靡之風,分流民以田地,想重現(xiàn)太宗皇帝的治世盛景……李承勛接著又緩緩說道,“所以,如果我們兩個人要想在一起??峙轮荒苋缃褚惯@樣,于昏暗之中,無人之處……”街兩旁的燈火愈發(fā)的昏暗無光,亦如兩個人的未來。兩個人在一起,不可能公諸于世,恐怕只能一輩子躲躲藏藏,小心翼翼。若是一時不慎,被人揭穿發(fā)現(xiàn),便是萬劫不復,身敗名裂。如果李承勛將來成為了英主,還可以以功績來填補。那云陽要怎么辦?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那就是背上了佞幸的罵名,于史書上被人議論紛紛,無論有多大的功績,人們所能記住的,永遠都是“佞幸”二字。畢竟這個世道,男子與女子在一起才是天經(jīng)地義。而男子與男子在一起,就算再多的真心,也只會被旁人當做茶余飯后的笑談。云陽聽后沉默片刻,停下了腳步。他抬手摘下路邊樹上掛著的一盞小燈,輕輕放到李承勛手心,微笑著說道:“前路雖昏暗不可見,但我卻愿與你秉燭夜行?!?/br>李承勛低下頭,看著手心那盞小燈。夜晚寒風凜冽,吹得燈火左右搖晃,那脆弱的燈芯似乎根本經(jīng)受不起冷風的摧殘,但是卻一直沒有熄滅。云陽的手掌拖起李承勛的手背,小燈便被兩人一起拖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