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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一百三十多口人,全部盤問一遍需要不少時間,幸好段明臣帶了十幾個錦衣衛(wèi)來,他把沈府的人分組,每個錦衣衛(wèi)負責(zé)一組,逐個單獨盤問。段明臣自己則親自訊問幾個重要人物:沈夫人謝蕙蘭、沈夫人的侍女冬梅、沈豫竹、姜姨娘、管家沈忠、以及負責(zé)煎湯藥的丫鬟秋蓮。至于還在病床上躺著的沈大小姐,只能等她身體稍好一點,能夠起身了,再行詢問。第一個接受問訊的是沈夫人謝蕙蘭,她也是目擊首輔死亡的唯一證人。謝蕙蘭臉上淚痕未消,眼中尚有余悸。夫君在跟她行房時突發(fā)急癥,死在她身上,換了哪個女人都會驚個半死吧?俗話說“俏不俏,一身孝”,穿著一身素白孝衣的美人,越發(fā)顯得弱不禁風(fēng),令人油然而生憐惜之情。雖然狀態(tài)不太好,謝蕙蘭仍然維持著大家閨秀的風(fēng)度,她挺直脊背端坐,靜靜地等待錦衣衛(wèi)的盤問。段明臣沉聲道:“沈夫人,雖然可能會讓您有點難堪,但我還是需要您詳細描述一遍昨晚出事時的情形。”“是,大人?!敝x蕙蘭倒是沒有表現(xiàn)特別的尷尬,可能是對此早有預(yù)料,她低頭略加沉吟,便開始慢慢敘述起來。“昨天晚上,我跟平時一樣,在房間里繡花,我的陪嫁丫鬟冬梅一直陪著我,到亥時我感覺乏了,便洗漱更衣,躺在榻上一邊讀書,一邊等候相公回房。大約到亥時三刻,我見相公還未回房,便讓冬梅去書房,問他今晚是否過來歇息。大概一刻鐘之后,冬梅回來回話,說相公很快就過來,于是我便讓冬梅去廚房取湯藥……”“你說的湯藥是不是那個起陽湯?”謝蕙蘭俏臉微帶羞赧,頷首道:“沒錯,這起陽湯是回春堂的秘方,好不容易求來的,將那十幾味藥材加水煎服一個時辰,每日入睡前服用,便可起到壯陽補腎的效果。相公最近都在服用,已經(jīng)用了小十天,效果確實十分好。”“這起陽湯每日煎服的時間都是固定的嗎?負責(zé)煎藥的是誰?”“每天煎藥的時間都固定從戌時末開始煮,差不多在亥時末煮好,趁熱服用。煎藥的有專人負責(zé),就是廚房的丫環(huán)秋蓮。”段明臣點點頭,示意謝蕙蘭繼續(xù)往下說。“大約在亥時六刻,相公回房,冬梅退至外間,我親自服侍相公喝下湯藥。”“沈大人是怎樣喝藥的?”“那湯藥奇苦無比,相公從來都是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的。”段明臣嘆了口氣,那樣子自然嘗不出酒味來了。“我伺候相公洗漱更衣,藥效也差不多發(fā)揮出來,然后……然后相公便……抱著我上了床,寬衣解帶……”謝蕙蘭素白的俏臉浮上一絲紅暈,羞澀的揉著衣角,似乎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段明臣觀察謝蕙蘭的神情舉止,感覺是女兒家自然生出的羞澀,沒有不安和緊張。“夫人無須害羞?!倍蚊鞒嫉?,“行房過程中有什么你覺得跟平時不同的地方嗎?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沈大人有異常反應(yīng)的?”謝蕙蘭頓了頓,似是努力回憶,然后才說道:“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相公好像身上作癢,不時的抓撓后背……”這顯然是對酒過敏的反應(yīng),倒是跟施大夫的推斷相符,段明臣眼睛一亮,忙問:“冒昧問一句,你們行房的時候,是熄燈還是開燈的?”謝蕙蘭妙目圓睜,似是受了驚嚇一般,紅著臉道:“自……自然是熄了燈的?!?/br>段明臣了然,既然熄了燈,黑燈瞎火的辦事,自然看不出來沈君儒因過敏發(fā)出紅斑和豆豆。若是發(fā)現(xiàn)異樣,及時停下來,或許還來得及。看不見身上的異狀,而且男人又陷入情欲,不可能因為身上癢就半途停下來。“夫人,請繼續(xù)說?!?/br>“然后……大概過了一刻鐘,我發(fā)現(xiàn)相公的動作漸漸遲緩,呼吸變得非常急促。我以為他累了,便讓他停下來歇息,可是他好像已經(jīng)聽不見我的聲音,緊接著,他的身體顫抖抽搐起來,喉嚨中發(fā)出痛苦的嗬嗬聲,我感覺有熱熱的水滴落到我的臉和脖子上,他整個人重重壓在我身體上,不動了!我驚慌起來,可是相公壓著我,令我無法起身,只能大聲呼喚冬梅,冬梅從外間跑進來,點亮燭臺,幫我一起扶起相公……”謝蕙蘭的眼中露出驚恐,嬌軀微微發(fā)抖:“我們當(dāng)時都嚇壞了,相公面色紫紅,雙目凸起,渾身抽搐,呼吸微弱,口中不停的咳出血來,好多好多的血,樣子非常嚇人……”段明臣繼續(xù)問:“你們當(dāng)時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了嗎?”“我出嫁前,娘親也曾教過一點房中急救知識,若是突遇馬上風(fēng),應(yīng)該用銀針刺長強和人中二xue,不過當(dāng)時我嚇壞了,抓起發(fā)簪胡亂刺了幾下xue位,也不知刺得準不準,而相公完全沒有發(fā)應(yīng)。冬梅則立即跑出去叫大夫,可是等大夫趕到,相公已經(jīng)氣絕多時,無力回天了!”謝蕙蘭說到這里,便用手絹捂著臉,嗚嗚哽咽起來。“都怪我,學(xué)得不夠精到,沒能及時救回相公,都怪我……”段明臣不得不好言安撫,寬慰道:“這事不賴夫人,您知道嗎?沈大人并非死于馬上風(fēng),而是別有緣由。”謝蕙蘭一聽這話,不顧擦去臉上的淚痕,猛地抬起頭,問道:“別有緣由?那是因為什么?”“不瞞夫人說,沈大人絕不是死于馬上風(fēng),他是被人害死的!”段明臣說完,目光灼灼的盯著謝蕙蘭。謝蕙蘭一下子驚呆,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抬眸撞上段明臣審視的目光,道:“你……大人你不該會懷疑是我吧?不,不是我,我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相公?”段明臣淡淡道:“夫人無需驚慌,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本官一定會查明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段明臣年紀雖輕,卻自有一種堅定的氣質(zhì),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讓謝蕙蘭不由自主的信服。段明臣取出之前錦衣衛(wèi)從廚房找到的酒瓶,問道:“夫人可知道這酒的來歷?”“不知?!敝x蕙蘭搖搖頭,又補充道,“相公嚴令府內(nèi)禁酒?!?/br>“夫人可知誰會把將酒帶入府里?”“這個,我真的說不上來。我剛?cè)腴T不足一月,平時很少出房門?!?/br>“夫人,你再仔細想想,誰有可能違禁,把酒藏在廚房?”謝蕙蘭不解的問:“這瓶酒跟本案有何關(guān)聯(lián)么?”“對,很有關(guān)系?!?/br>謝蕙蘭若有所悟,盯著酒瓶子看了一會兒,似乎猶疑和掙扎了一下,才說道:“聽說……少爺平時比較好酒,不過我只是胡亂猜的,也不能確定……”段明臣點點頭,道:“夫人,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