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時光回溯，又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陸一盛的朋友剪開了陸途的肚子，把它的棉絮掏出，說自己在做手術(shù)。陸一盛氣得直掉眼淚，把他趕了出去，抱著陸途問：“疼不疼？”

陸途說：“不疼?！?/br>
陸一盛一對小手做不慣針線活，還是努力地把它的肚子給縫合起來。他歪歪斜斜的縫線至今還在陸途身上留著。

陸先生說：“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br>
“林璇是因為我才打你的?！?/br>
“對啊，是林小姐打的，不是陸先生打的。”

陸一盛看著屏幕里的陸途勉力笑著，心想他終于明白自己喜歡什么樣的，試過這么多口味，哪個都不如陸途。天真傻氣又善解人意，想好好疼他愛他，卻發(fā)現(xiàn)被寵的永遠是自己?；秀遍g陸一盛還會誤以為，這人生來就是為了自己而存在，做什么都依照他喜好。

陸途如果不是陸途，是個小演員，小模特，或是別的什么，早就被他按上床了?？墒撬顷懲荆撬募艺?、助理、公司同事，他的處事守則不允許兩人發(fā)展出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公公私私，向來要涇渭分明。

“但是陸先生想賠償你，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想要陪著你，但這愿望已經(jīng)達成了。

陸途問：“要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做得到?！?/br>
“你等等，我要看看我的愿望清單?！?/br>
陸一盛感到好笑，“你這么大個人了，還有愿望清單？”

“給生活留點盼頭?！标懲景撮_手機記事本，上下滾動看了看，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得許個最難實現(xiàn)的愿望，那就這個了——“我想要陸先生安頓下來?！?/br>
陸一盛沉默了。

陸途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是你說我要什么都可以的……”

他輕輕喊了一聲小途。

陸途連忙應(yīng)在。

他問：“你把我放進了你的愿望清單里？”

第五章

不是把你放進了愿望清單，而是這清單就是為你而存在。陸途上下翻了翻，希望永遠陪著陸先生，希望陸先生能留下來多吃幾頓，希望陸先生能記得我是誰。本來還有一項希望陳簡繁和蘇卓能幸?？鞓罚胂脒@已經(jīng)實現(xiàn)，就把它刪了。

全部都是陸一盛。陸途生來就是為了他，他還能有什么其他愿望？

“陸先生答應(yīng)我嗎？”

陸一盛說：“這不是我能做得到的?！?/br>
“做不到？！”陸途顯然又傻/逼了，“那么多人喜歡你，總有個適合過一輩子的?！?/br>
“你喜歡過誰嗎？”陸一盛反問。

“如果是那種意義的喜歡，沒有?！?/br>
陸一盛繼續(xù)說：“我也沒有，所以怎么安頓呢？”

陸途不相信，“你談了好多戀愛！”

“小途，談戀愛有很多理由，不一定是因為喜歡，也可以是……”可以是為了上/床，為了排遣寂寞，為了捱過長夜。陸一盛沒有說出口。

陸途一顆心如同臉上的傷一樣發(fā)腫作痛，他想起今天林璇泫然欲泣的一對眼。陸先生從未喜歡過誰，林小姐卻為了他在大庭廣眾下不顧形象地鬧起來，他看著屏幕里陸一盛的眉眼，越看越寡淡冷情，忍不住道：“陸先生，你真的很渣?！?/br>
陸一盛的眸色漸漸沉下去，“對啊，很渣?！?/br>
不值得你為我許愿望。

對話到這里不知道還有什么意義，陸途借口要去洗碗，掛了視頻通話。雨越下越大，他盯著窗外夜景。談戀愛不是因為喜歡，還會是因為什么？他隱隱有了答案。他知道陸一盛風(fēng)流成性，但從接觸起，他只談了一個林小姐，直到現(xiàn)在陸途才深刻地意識到，網(wǎng)上罵陸先生的話很多都是真的。

陸途對林小姐那一耳光的怨恨也減少許多，但又很快飆升至臨界點。因為第二天起床，他看見自家院子門口被人扔了兩只巨大的絨毛娃娃，一粉一棕。雨下了一晚，絲毫沒有要減弱的趨勢，他沖出去不過一來一回，也已從頭濕到腳。更何況這兩位可憐的兄弟，是不是在這寒冷的雨里躺了一夜？渾身被泥水浸透，重得他只能把他們拖進家里。再一看，手手腳腳還被剪開了，棉絮掛在身上，陸途感覺這些傷口都是自己的，他顫著聲音說：“別怕，我會縫好你們的?！?/br>
這兩位已經(jīng)沒有意識了。

陸途把兩具公仔攤在客廳地板上，跪在他們身上把泥水?dāng)D出來，再放進洗衣機里洗干凈。家里沒有針線盒，他打了傘去附近的超市買，回來的時候他們倆已恢復(fù)了意識，隔著洗衣房陸途聽他們正在說話，其中一只問：“這是哪？”

“我剛剛昏迷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小途的聲音，是不是他家？”

陸途趕忙推開門，“是我是我?！?/br>
這兩只被陸途夾在衣架上，正用抽濕機對著吹，搖搖晃晃的很不穩(wěn)。棕熊道：“謝謝你了小途，要不是你，我們就會在垃圾場了?！?/br>
陸途吸了吸鼻子，“我應(yīng)該做的。你們以后就在這，我會照顧好你們的?！?/br>
粉兔唉了一聲，“主人不要了，耳朵也被剪掉了，失敗的兔生?！?/br>
陸途本體也是只毛絨兔，格外明白它的感受，“我的肚子曾經(jīng)也被剪開過，縫好后一點事都沒有！等你們被吹干了，我就幫你們縫上?！?/br>
于是剩余的既長且黑的夜也就不難捱了。陸途下了班就琢磨著如何修復(fù)這兩只玩具，變成新的一樣是不可能的，但總算恢復(fù)得七七八八。棕熊的一只眼睛被挖了出來，陸途在院子里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應(yīng)該是丟在林璇家，或是路上了。幸好他看得開，說起碼還剩一只眼睛。

期間陸先生再沒打過電話給他。他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陸先生再渣也是他的主人，既然認(rèn)定了就不能改，于是陸先生回來的前一天，他鼓起勇氣發(fā)了信息過去，問他回家想吃什么。

陸一盛很快回了他：上次那幾樣吧。

應(yīng)該是指臨出差前做的那幾樣。陸途說好，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上次說話不過腦子，你不要生我氣。

陸一盛：是事實啊，我為什么要生氣。

陸途更加不安了：不是，你有時候也會長情的。

陸一盛來了興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夸他：比如？

陸途：比如你一直喜歡吃豆子。

他這回很聰明，沒把“從小到大”四個字加上。

陸一盛說：這你都觀察到了？

陸途：我很厲害吧。

陸一盛：真厲害。

陸途很希望被人夸，陸一盛記下這點?；氐郊液蟮谝痪湓捑褪牵骸斑@么干凈啊，小途做得很好?！惫豢匆婈懲緭P起嘴角露出驕傲的笑容，陸一盛想他如果有耳朵，肯定立得筆直，想著還腦補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太過可愛大事不妙。

陸途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