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8
算過來看看你,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童延連忙回答,“誰都想不到?!?/br>昏暗的車廂里,聶錚又沉默許久,“明天葬禮之后,我就走,你別送。等下次有空,我再回來?!边@是實話,趙氏那邊等著聶錚的事太多,行程最多只能耽擱到明天。即使能意會,童延心里還是咯噔一下,腦子里反復(fù)徘徊一句話:聶錚要走了。心頭似乎有一片望不到邊也走不到頭的荒原,但童延呵地笑聲,“我今年狀態(tài)不錯,也還挺忙,你別惦記我,我又不是小孩兒?!?/br>不是小孩兒,不需要時刻掛記。聶錚也確實從鄭昭華處聽說過,童延這一年正從低谷都出來。他并不知那低谷還有反復(fù),故而,微微頷首,“嗯?!?/br>等聶錚下車,車子緩緩駛離,透過后窗望見男人靜立在路燈下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悲愴感迅速席卷童延全身,他甚至有無比真實的生理反應(yīng):胃一陣陣抽搐。童延趕緊收回眼神,把臉轉(zhuǎn)向前方??赡苁窃诮?jīng)歷死別之后又面對生離,他用盡全力也沒法把那股沉悶的郁悒感壓下去。人生的每一次離別都算不準(zhǔn)再重逢時會是什么樣的光景。有些人的到來,好像,就是為了背影漸行漸遠的那一刻。第二天的訪談,那樣簡單的臺本,童延接二連三地忘詞。主持人是位在圈里德高望重的老師,十分有耐心地對他說:“沒關(guān)系,再來?!?/br>錄完節(jié)目后,從電視臺出去,小田看著他的臉色,小心地寬慰:“童延哥,這些天你忙著參加葬禮,沒那么多時間看臺本也正常,咱們今天不算什么,我聽說,凌瓏老師上次上這節(jié)目,是答一條停一次?!?/br>透過蒙著遮陽膜的玻璃,車窗外的世界總是一片暗沉,只有童延自己知道,他昨晚背過臺本,很認真地背過,可事到臨頭,他渙散的思維根本做不到立刻把原本刻在腦子里的東西搜出來,比他去年情況最差時還要嚴重。童延惶然而且茫然地望著窗外匆匆來往的行人,每個人都在為眼前和以后奔波,似乎每個人都極富朝氣地忙碌著,可他能做什么,他還能做什么?童延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濃厚的恐懼感中:拍電視劇,他記不住臺詞;拍電影,他集中不了精神進入角色,作為一個演員,他就是廢了,他還能做什么?也就是這一天的下午,童延在鄭昭華的辦公室見到了三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已故影帝從雪陽的jiejie、前妻以及經(jīng)紀人。童延沒精打采地坐在一邊,看從雪陽的經(jīng)紀人跟鄭昭華打了會兒機鋒,才明白這些人來干什么:明年正好是從雪陽去世二十周年,這些人想給這位傳奇影帝拍一部傳記電影,看上了他。而且,鄭昭華很顯然已經(jīng)替他推過一次,畢竟,名人傳記演的是真實存在過的人,目前國內(nèi),還沒見哪個演員用這個題材給自己找到過提升,演不好還得挨罵,從雪陽去世不到二十年,人家的老影迷還在。也是,要不是這種費力討不著好的事兒,眼下人家也找不到他頭上,從雪陽的經(jīng)紀人如今在行內(nèi)可稱泰斗,手下拿得上場面的演員不是一個兩個。真有好餅,為什么不留給自己人?童延剛想到這兒,鄭總監(jiān)就換了個含蓄的方式把這話問出來了,“我看于峰就不錯,怎么不把這個機會留給他?”從雪陽的經(jīng)紀人還真給了他們一個答案:“他不行,他形象跟雪陽差太遠,你沒覺得嗎?童延這雙眼睛跟雪陽挺像,連氣質(zhì),都跟剛出道時的雪陽有些相像?!?/br>真是謝謝你了,童延心里不痛快,把臉撇到一邊。鄭昭華語氣硬了些:“我還是只能說遺憾,童延檔期跟不上,上次我也說過?!?/br>他們軟硬釘子都使出來了,從雪陽經(jīng)紀人終于繃不住了,聽到這話,站起來,“那行,打擾了。”本來事情到這兒就算結(jié)束了,但從雪陽的前妻起身后,幾步踱到童延面前,默默打量他片刻,問:“你是不是,很久沒睡好覺了?”女人的眼神中有真實的關(guān)切,語氣就像是問候一個老朋友,童延心頭突然跳了下,一瞬間竟有些鼻酸。但片刻后,他站了起來,扯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多謝您關(guān)心,沒有?!?/br>女人說:“你真像他,”隨后從包里掏出劇本,不容分說地塞到童延手上,“請你看一看再做決定,好嗎?”一屋子人都靜下來,童延本來不耐煩的,但對著女人淚光閃爍的眼睛,他稍稍怔愣,還是低頭翻開了劇本。他不可能閱完全部,只看了劇本前面的梗概。從雪陽少年得志的那幾行,他基本算是一掃而過,真拉住童延的,是這位影帝輝煌不再時的坎坷。從雪陽死于哮喘,去世前的那些年還有很嚴重的郁躁癥。這一切的悲劇從從雪陽第二次得到最佳男主角時開始,那一年,影帝經(jīng)歷了兩件事——快要呱呱墜地的孩子死在妻子腹中,以及,離婚。可能是因為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此后的幾年,這位影帝沒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焦躁的痛苦終于把從雪陽推到崩潰的臨界點。這位影帝沒認輸,一直跟自己抗?fàn)帲钡阶詈笠徊孔髌方o他帶來第三個影帝獎杯,他終于把自己生命燃盡。童延匆匆翻了后面幾頁,甚至有從雪陽在片場郁躁癥發(fā)作的戲。他再開口時,嗓子眼有些灼痛,“人物真能剖得這么開?”名人傳記多是偉光正高大全,但這次顯然跟他想的不一樣,從雪陽的經(jīng)紀人見有門,立刻說:“以前,公眾看到的都是他們心中的從雪陽,這次,我們要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從雪陽。”童延點頭:“您最好記住這句話,電影什么時候開機?”鄭昭華見勢不對,急忙搶白:“我們先討論討論。”經(jīng)紀人真有心阻攔,童延這戲是演不成的。童延腦子一炸,瞬間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再開口蹦出了幾噸火藥:“我說,接了。你聽不到嗎?!”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扮演從雪陽,還是想扮演一次自己,可是,童延心里非常明確:這次,誰也攔不住他,誰也別想攔著他。童延脾氣從來不算溫和,但也這是鄭昭華第一次被他當(dāng)眾懟。送走眼里泛出精光的幾位,鄭昭華回頭看向童延。而童延歪歪靠著沙發(fā)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光跟他對上時帶著幾分無所適從的脆弱,一口一聲:“對不起……對不起……”童延祈求,“你就讓我演吧。”鄭昭華頓時徹悟,“行,你別急,演,讓你演。”這天下午,在鄭昭華辦公室的幾個人,都看到了童延的精神狀態(tài),但這次,就連鄭昭華本人都不會再告訴聶錚,身為經(jīng)紀人,他明白,演員碰上一個跟自己契合的角色多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