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但暴露自己，也連累了別人？根基未穩(wěn)，太子暫時不會動那些不好動的人，反倒是那天咱們遣出府去的下人，據(jù)計嫂子說還都被押著，還有秋韻和飛花都還生死未知，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有多少親衛(wèi)逃出去了……”

    見章晗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擔(dān)憂，王凌也不禁怔忡了起來。過了良久，章晗才輕輕搖了搖腦袋，仿佛是想把所有這些糟心的情緒都趕出腦海，隨即便說道：“住在這兒如今雖說清凈安全，但若是等到太子掌控全局，那時候全城大索，不說寸步難行，就是被人發(fā)現(xiàn)，也只是時間問題，更會連累了別人?！?/br>
    “大嫂說的是，咱們留在京城，可不是為了在這兒窩著安全的?！蓖趿枵f到這里，想起才住了不到一年，如今卻已經(jīng)化為廢墟的鵬翼館，臉上露出了一絲深深的戾氣，“像老鼠那樣尋個地洞躲著，這也實在是太憋屈了！”

    章晗笑了笑，隨即方才站起身，來到計嫂子特意收拾出來給她和王凌放東西的一個藤箱前，若有所思打開了蓋子。火燒趙王府是她對王凌早就提過的最后一招，此前雖說把陳善昭的所有藏書都挖坑埋了，小巧容易攜帶的東西也轉(zhuǎn)移了不少出去，但那些大件笨重的家具屏風(fēng)等等卻不得不付之一炬，其中還有好些宮中的珍品。然而，有些東西她卻絕不會留在別處，不管是王凌當(dāng)初作為見面禮送給她的裙刀，抑或是皇帝賜下給她和王凌的那兩幅斗方，當(dāng)然還有她手上這個陳善昭在玉虛觀中送給她的玉鐲子。

    王凌見章晗站在那兒翻著藤箱中的東西，想起兩個人全都是連衣裳都沒法帶，卻又不敢讓計嫂子到成衣店去買，更不用提裁縫做了，因而到最后是計嫂子拿出了當(dāng)年惠妃賞賜的幾匹顏色樸素的尺頭，章晗日夜趕了四五天，總算讓兩人都能換上一身家常衣裳。想到自己起頭自告奮勇要幫忙，最終卻沒法見人的針線，她的臉上一紅，隨即便站起身走到章晗身后。

    “大嫂翻什么呢？”見章晗拿在手中的竟然是皇帝賜給她的那個果字，她不禁笑道，“我原本還擔(dān)心一路沖殺出來，這東西會丟下的，想不到險之又險地保住了。想想那時候皇上來看晨旭，又賜下了這兩個字，仿佛就在昨天，沒想到倏忽間就成了這情形……”

    “我只是在想，那一夜死傷數(shù)百，我每每想到晚上就睡不好，倘若真的是秦藩反亂諸藩應(yīng)和，甚至父王……那時候天下大亂，生靈涂炭，那又是怎樣一個光景！”

    章晗想到那次在驛站中，舒七公子凄涼慘淡的一首民謠讓她揪心，可若是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失去了父母親人的孩子如此嚎哭，尸橫遍野亂鴉飛舞，只要想想那慘狀就足以讓她寢食難安。盡管她并不覺得他們?yōu)榱松娑纯固拥谋屏栌绣e，可這并不代表她就能坐視好容易休養(yǎng)生息二十年的天下就此大亂！倘若如此，她怎對得起皇帝賜給她的這個全字？

    王凌沒想到章晗竟然想得那么深那么遠(yuǎn)。她自從記事起，父親就已經(jīng)是退隱在家，但畢竟是世襲罔替的定遠(yuǎn)侯，家境優(yōu)渥，因而一門心思只是專注地跟著父親學(xué)習(xí)武藝軍略，對于外頭的民生疾苦并不甚了然。天下大亂的光景，對她來說有些遙遠(yuǎn)，而父親的那些老家將流露出來的意思，全都是亂世出英雄！

    “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太子既然妄圖竊據(jù)御座，自然會有人揭竿而起征討。否則若是讓他倒行逆施，天下百姓只會更受其害。而軍中上下的有武藝有軍略的，也正好趁著這一機(jī)會脫穎而出。別人不說，你爹和你大哥若有軍功，說不能還能一句封爵?！?/br>
    章晗頓時皺了皺眉。然而，知道自己和王凌出身不同，看到的東西想到的東西自然而然便截然不同，她也就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戰(zhàn)場建功馬上覓封侯，這是無數(shù)男兒漢的愿望，可她更希望父兄就算有這樣的軍略武藝，也是在對外的戰(zhàn)場上，而不是對一度是自己人的同胞舉起屠刀。想到這里，她便放下了手中的斗方，隨即有些出神地看著前方。

    “四弟妹，你說有沒有什么法子，讓咱們混進(jìn)宮去？”

    “什么？”

    王凌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xiàn)了幻聽。直到章晗又重復(fù)了一遍，她方才確定剛剛并沒有聽錯。即便如此，她仍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臉色發(fā)白地說道：“大嫂別忘了，如今的宮中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天下！”

    “四弟妹，漢時那位和你爹一樣封了定遠(yuǎn)侯的班定遠(yuǎn)曾經(jīng)說過，不入虎xue，不得虎子。太子如今所憑恃的，不過是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大義名分。倘若皇上雖病，卻并未病重到那個地步，興許還會有轉(zhuǎn)機(jī)。再說，宮中三位娘娘都是果斷的人，想來還有可乘之機(jī)。”

    而且那樣的話，就能化解一場席卷天下的兵災(zāi)！

    意識到章晗真的想要這么做，王凌頓時沉默了下來。雖說仍是有些不解，但她想到真正打起來，天底下有實力的藩王并不止秦王趙王這兩邊，若是還有別的看不下去出來幫忙打太平拳，一日日拖下去不知道會拖到猴年馬月。于是，再仔仔細(xì)細(xì)斟酌了之后，她不得不承認(rèn)章晗這兵行險招的一步實在是極其誘惑人?？刹徽f如今宮禁森嚴(yán)，就算是從前她還是定遠(yuǎn)侯千金，宛平郡王妃，也決計沒有能耐送個人入宮！

    “大嫂，這事兒得等著機(jī)緣，我回頭再想想……對了，我到街上打探打探府里那些人的下落！”

    見王凌立時三刻快步出了門去，顯然是怕了她落荒而逃章晗不禁莞爾。她自然知道這事情就是平常也不好辦，更何況如今這滿城風(fēng)雨的當(dāng)口。她和王凌留在京城固然還能夠想法子敗壞太子的名聲，但諸事到最后都是實力說話。倘若太子撕開偽善的面具，到頭來仍是脫不開打仗。想來若是陳善昭也在，必然也會心存不忍。想著想著，她的眼前不禁迷離了起來。

    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如果一路緊趕慢趕，陳善昭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北平，正抱著陳曦拜見趙王和趙王妃，一家人終于能夠團(tuán)聚……只盼著他不要星星念念掛著她，因為，她每天午夜夢回的時候，全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是他的身影！換做從前，她決計不會相信，即便相隔數(shù)千里，仍舊有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仍仿佛能越過漫長的距離傳到她的心中！當(dāng)年和父母兄弟不得不分離的時候，她也曾經(jīng)心痛悲傷，可和此次那種心被挖掉一塊的空落落卻截然不同。

    “陳善昭……曦兒……”

    摩挲著一直不曾離手的那只白玉鐲子，章晗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惘然。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謀天下，天倫情深

    每年漕河一封凍，北平的種種供給就只能靠陸路。那寒冬臘月結(jié)冰的天氣，陸路的車馬常常也是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線。然而，今年入冬之前，趙王就已經(jīng)備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