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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定下婚事時,她感覺到的那種不可置信的狂喜,忍不住有些恍惚。留著顧儀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便把人打發(fā)去了探看兒子顧信,等到女兒走了,她又看著膝頭的腰帶出起了神。 當(dāng)初趁著皇太子尚未除服,來不及選妃,顧銘和她商量之后,夫妻倆親自去了睢陽侯府,與睢陽侯章鋒和奉調(diào)回京的睢陽伯世子章晟定下了那一樁兒女親事。如今看來,盡管女兒嫁入章家是做孫媳婦,但夫妻和順長輩慈愛,比不自量力地去和人爭什么皇太子妃之位要強得多! 更何況,顧儀從初見陳曦開始,就一直都說皇太子威儀深重,在其面前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敬畏,而那位皇太子也頂多是把顧儀當(dāng)成meimei,或者說是長寧公主的要好玩伴,郎無情妾無意,這婚事就算成了也是怨偶! 正如顧儀所說的那般,接下來一兩個月,張琪聽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好消息,從燕王連破緬王大軍,筑京觀震懾緬人,到顧銘率軍生擒麓川思氏族酋,以火器營破象陣……林林總總的好消息讓她安心不少??删驮谒种割^計算顧銘歸期的時候,卻不防一道八百里加急的軍報送到京城,道是木邦土司叛入緬甸,斷了顧銘那五千軍馬退路,疑似圍困之下全軍覆沒。消息入京,一時激起朝堂大嘩,有原本就反對用兵西南的科道言官更是言辭激烈,一再上書請求罷兵,召燕王陳善睿還朝,更有人直指威寧侯顧銘久疏戰(zhàn)陣不當(dāng)領(lǐng)兵,請治其喪師之罪。 盡管此前憂切丈夫安危,但真的當(dāng)噩訊傳來,朝中更是風(fēng)云突變的時候,張琪卻在女兒顧儀再次回來探望之際呈現(xiàn)出少有的冷靜。面對顧儀讓她進宮去見皇后的建議,她幾乎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言官之中有清正耿直的,但也有唯恐天下不亂的。睢陽侯和世子有貨真價實的軍功,如今皇上即位,他們作為外戚全都回了朝,不再在外領(lǐng)兵,即便如此仍然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你身為章家的媳婦,如今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回家來了!這不但是為了你爹和我,也是為了你的夫家!至于面見皇后,消息未曾確證,我入宮何益?消息若是確證,你爹便背著喪師之罪,我一個罪婦更不當(dāng)入宮!總而言之,家里有我在,你一個出嫁女,不要再理會這些事!” 不由分說攆走了顧儀,張琪立時讓人封閉了威寧侯府,除非采買不得外出,自己也一改從前甚少過問長子文武課的習(xí)慣,連日親自督導(dǎo)顧信讀書練武??彀藲q的顧信已經(jīng)到了懂事的年紀(jì),府里風(fēng)雨飄搖的架勢他又怎么會覺察不出來。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忍了整整五天,到最后他終于忍不住了。一日當(dāng)丫頭退下去的時候,他扔下筆就嚷嚷道:“娘,爹如今生死不明,朝中還有人給他身上潑臟水,您別只顧著我,爹如果有事,咱們家頂梁柱就塌了!” 看著眉眼酷似顧銘的長子,想起當(dāng)初就是在章晟成婚的時候發(fā)覺有了他,張琪心中一酸,旋即便打起精神說道:“你爹的生死榮辱不在于我去奔走,而在于他自己能否撐過去,在于皇上明察秋毫!記住,若你爹真的有什么萬一,你就是家中頂梁柱!” 盡管顧儀六歲便冊了世子,父親也一直對他嚴(yán)加教導(dǎo),可再懂事他仍是個孩子。面對一貫溫柔和善的母親露出的不容置疑,他一時竟是愣住了。隔了許久,他才咬咬牙說道:“可要是真的如人所說,爹因喪師辱國被治罪,又或者如傳言說是被緬人擒獲……” “住口!”張琪只覺得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子似的,怒吼一聲后,死死支著桌子方才冷靜了下來。瞪著臉上漲得通紅的兒子,她沉默許久方才一字一句地訓(xùn)誡道,“若真的如傳言那樣,是因為木邦土司反叛,以至于你爹大軍失陷中伏,那你爹失律之罪至少可以減二等。至于被緬人擒獲這一條,更是絕對不可能!” 倘若她自己去選,她寧可丈夫是真的被擒,如此將來還有團聚的機會,可她更知道丈夫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人!倘若真的失陷敵陣興許有被生擒的可能,他寧可拋下她和孩子,也一定會選擇那一條絕路,那就是顧銘的驕傲! 她沒有再去看滿臉震驚的兒子,聲音倏然低沉了下來:“信兒,你出生之后,顧家一公一侯,富貴已極,安安穩(wěn)穩(wěn),所以從不曾經(jīng)歷過波折。但在當(dāng)年,顧家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諸如此類的不測之禍!如今你爹生死下落不明,輪到你把威寧侯府擔(dān)起來了!外間消息你不用理會,只要你能有出息,異日總能挽回家名!” 番外二 衣帶漸寬終不悔(中) 威寧侯及麾下兵馬失陷于木邦的消息,隨著燕王陳善睿親自上書陳情,歷數(shù)木邦反叛諸多情由,而成了板上釘釘?shù)膶嵡?。盡管陳善昭這個天子當(dāng)庭駁回了言官所謂的論罪之議,但仍然使得閉門已久的威寧侯府成了眾矢之的。想到當(dāng)年第一代威寧侯顧長興戰(zhàn)功赫赫,卻偏偏英年早逝追贈裕國公,而后唯一的兒子顧振因謀逆被處死,威國公爵位一度停襲數(shù)年,顧銘是以顧氏二房嫡次子入嗣,方才承繼了威寧侯爵位,如今卻又遭如此變故,一度京城中甚至有傳言,道是顧家長房原該絕嗣。 外間鬧騰,威寧侯府中自然亦是人心惶惶。不過,當(dāng)年顧振用過的那一批人早就裁撤革退了出去,現(xiàn)如今府中伺候的除了從前武寧侯府撥過來的,就是張琪親自錄用提拔起來的一批人。如同凝香這樣跟了多年,又配了府中管事的,自然更是有體面。面對遭逢大變的侯府,盡管凝香等人亦是心中不安,但無不是打疊了精神內(nèi)外維持。而京城上下最為嚴(yán)格的戶籍制度,以及逃奴的下場,也讓個別蠢蠢欲動的下人不得不按捺心思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盡管燕王陳善睿已經(jīng)回師直撲此前反叛的木邦土司轄地,但顧銘那數(shù)千兵馬仍然沒有消息。陳善昭幾度下詔令兵部派人安撫這些士卒軍將的家小,又連連行文讓陳善睿加緊進兵,務(wù)必拿下木邦以儆效尤,朝中那些聒噪的言官們洞悉了天子的態(tài)度,漸漸也只能撂開了手,倒是有人眼瞅著當(dāng)年罵太宗皇帝陳栐最厲害的胡彥后來卻得了重用,也嘗試著把火燒到了燕王頭上,道是燕王統(tǒng)兵不力云云。但這一次,陳善昭卻不像此前對那些指斥罷兵的人那般客氣,數(shù)道朱批引經(jīng)據(jù)典把人駁得啞口無言,而后又是各自罰俸不提。 要說博覽群書,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當(dāng)年被太祖皇帝稱作書呆子,此后又率領(lǐng)天下大儒編纂盛世大典的陳善昭? 這一日,封閉許久的威寧侯府終于迎來了來自宮中的人。為首的太監(jiān)讓跟著的小火者們在外頭等著,自己孤身進了威寧侯府,不多久,侯府南邊的東角門終于打開了來,從里頭駛出來了一輛看上去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