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宮自然明了。仙圣很欣賞你，特意與我交代過，既不能讓人傷你，也不能讓人殺你，你若愿意協(xié)助仙圣，他會讓你心想皆事成。”

    秦晞心念急轉(zhuǎn)：“太上宮是什么？”

    費隱沒有回答，不過片刻間，通天臂陡然消失，一脈修士們紛紛落在地上不省人事。

    令狐蓁蓁只覺后頸大椎被陳夢長老掐住，冰冷的氣團鉆進四肢百骸，他的聲音聽著像是千里之外傳來的：“走吧，仙圣一直等著你?！?/br>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身得現(xiàn)（下）

    令狐蓁蓁想起小時候與大伯學寫字的事。

    大伯總嫌她磨人，因她覺毛筆與墨水亂涂亂畫比寫在紙上有意思得多。

    她在嶄新的襦裙上畫了一道道墨痕，惹得大伯連連嘆息：“這可怎么洗？哎呀，明明是個小姑娘，怎地如此頑皮？”

    她撲進大伯懷里，在他衣襟畫一朵野花。

    他好像有些生氣，可漸漸又笑得瞇起眼，抬手來摸腦袋，聲音很溫和：“好生可愛，大伯真怕你長大后變得不聽話?！?/br>
    “我為什么會不聽大伯的話？”年紀尚小的令狐蓁蓁問得心不在焉。

    大伯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蓁蓁是大伯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你即便偶爾不聽話，大伯也不怪你?！?/br>
    她莫名興奮：“那我也不怪大伯！”

    他只輕輕摩挲她的小腦袋，低頭看她又在肩膀畫半只歪七扭八的蝴蝶，笑得合不攏嘴：“半只成何體統(tǒng)，好好畫完了?！?/br>
    令狐蓁蓁有自己的道理：“可它是側(cè)著的?！?/br>
    大伯緩緩道：“總該要正過來，不會一直側(cè)著，大伯已等了三個甲子，蓁蓁要好好替大伯畫正過來，明白嗎？”

    她不明白，滿心疑惑地睜開眼，入目是璀璨的金色枝葉，它們?nèi)绱朔泵利?，遮蔽住大半殿頂，與破碎的窗楹纏繞一處。

    令狐蓁蓁茫然四顧，這里是一座空曠卻破碎的大殿，四面的墻塌下大半，碎石滿地。巨大而充斥清光的水池嵌在地磚中，池內(nèi)長著一株金色巨樹，她正躺在寬敞的枝椏間，聽著風過時枝葉發(fā)出近乎細碎銀鈴的美妙聲響。

    “蓁蓁?！?/br>
    有個人影坐在池邊，用熟悉的聲音喚她。

    令狐蓁蓁驟然起身，果然大伯徐睿坐在那里，戴著斗笠低低將頭臉遮住。

    “本想用我們最平常的模樣再見，可大伯近來事情太多，一時疏忽，沒能把這具身體照顧好。你乖乖在那里不要靠近，大伯和你說說話?！?/br>
    沒能照顧好的意思是真大伯徐睿的身體開始腐爛？

    令狐蓁蓁移開視線，過了許久才低聲道：“你怎么找到大伯的？”

    仙圣極有耐心：“蓁蓁，徐睿不是你大伯，他放任你如野獸般過活，我才是大伯，你什么都是我教的，包括那出門在外清算干凈的臭毛病?！?/br>
    可徐睿是真的。令狐蓁蓁搖了搖頭。

    仙圣緩緩道：“徐睿自己來的中土，他以為在鞠陵于天過幾十年，就能躲過南荒帝的怒火，哪有這么容易。你身上匯聚了多少復雜因緣，以他的本領，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不過他能在神魂契下抗一個多月，非常了不起，死時還念你母親的名字，倒是個癡心人，我對他尚有一絲敬意，為此才琢磨出怎么用神魂契cao控死物?！?/br>
    令狐蓁蓁閉上眼：“……你真殘忍?！?/br>
    仙圣站起身，背著手朝前走兩步：“大伯對外人殘忍，對蓁蓁絕不會。上次在紫林鎮(zhèn)打傷你，也只是大伯太生氣，我一直跟在后面想替你療傷，結(jié)果你動手搶盤神絲。大伯想你拿盤神絲，卻并不想是那種狀況拿，觸發(fā)盤神絲，便是我也沒辦法了。你之前說大伯試圖殺你cao縱尸體，那是你自己胡思亂想，你若死了，還有什么意義?！?/br>
    令狐蓁蓁吸了口氣，騰風而起，落在他身邊：“你用神魂契cao縱父親，害死我父母，把我打造成盤神絲有緣者，逼我拿盤神絲，對我窮追不舍——你說對我不殘忍，我不懂你。你直接告訴我，要我做什么？”

    仙圣又背過身，不愿讓她看見徐睿腐爛的臉，聲音里卻帶笑：“蓁蓁，大伯見著你高興，先不說這些。你餓不餓？糖水蛋吃嗎？這次是大伯親手做的。”

    令狐蓁蓁急急拽住他的袖子：“讓我見真正的大伯，我想見。二脈主，你出來?！?/br>
    仙圣長嘆一聲，背著手緩緩走出殿門。沒一會兒，殿門處又款款行來一道身影，輕袍寬袖，須清身長，眉眼秀逸，神采湛然，正是二脈主時泰初。

    他手里提著一只食盒，仿佛曾經(jīng)在荒山中，又仿佛是在二脈山那段日子，極自然地遞過來，面上含笑：“是你愛吃的，拿著?！?/br>
    令狐蓁蓁沒有拿，只眼怔怔看著他。

    二脈主蹙起眉，好似有些無奈，湊過來卷著袖子替她擦眼角幾粒小小的淚珠，柔聲道：“在紫林鎮(zhèn)是大伯不對，你能安然無恙，大伯真歡喜，以后和大伯好好的?！?/br>
    不夠熟悉的聲音與觸感，卻是最熟悉的語氣和力道。令狐蓁蓁不由想起曾經(jīng)與他在荒山中度過的歲月。

    大伯為了她學會燒飯煮湯，不管她是抓了魚還是逮了野雞，都樂呵呵地替她做一頓美食，糖水蛋只有他做的最好吃。也為了她學會替小姑娘綁頭發(fā)，給她講故事，講浩瀚人世間各種各樣不同的道理，還有不同的人。

    后來他時常消失幾個月，她便學會了算日子，每每算到他快要回來，便站在崖邊放出飛刃，一次次回旋在山道上，期盼那段在霞光中歸來的溫暖。

    那曾經(jīng)是她唯一的溫暖。

    令狐蓁蓁握緊腰間直刀，含淚退了兩步：“你之前對父親也是這樣吧？聽話你就慈祥，不聽話就把他折磨至死?！?/br>
    二脈主一聲喟嘆：“你父親我很喜歡，可惜他不是真正的思士，但他為了對抗我，能想出尋找思女孤蓮托生的點子，對我來說真是意外之喜。他是我最喜歡的弟子，不過你不同，大伯把你當唯一的親人。”

    令狐蓁蓁垂頭沉默半晌，輕道：“我原本該有親人，只是都被你殺了?！?/br>
    他們?nèi)粼?，一定會做更多好吃的，替她綁更好看的頭發(fā)，講更多的故事，還有無窮無盡的溫暖。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如果他們活著”會是什么樣，永遠不會知道。

    “我不會再想念你了?！彼ǘ粗}主，“也不會再叫你大伯?！?/br>
    二脈主無奈地與她對望片刻：“蓁蓁還是會怪大伯?！?/br>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避讓視線，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坦然而無懼地面對他了。

    二脈主緩緩移開目光，淡道：“大伯不怪你，我還需要蓁蓁幫一個重要的忙，也是幫你自己，所以別太頑皮，要好好聽話?！?/br>
    幫忙？令狐蓁蓁正要問，忽覺外間陰云般掠過什么巨物，呼嘯的風把金色巨樹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