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2
湛藍(lán),光禿禿的枝椏虬曲著,上面覆蓋著一層軟綿綿的雪花。旗易水走在旗易山的后面。他赤著腳,深一下淺一下地走著,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腳印。旗易水穿著夏天的夾衣,旗易山則穿著整整齊齊的軍裝,外面罩著一件破棉襖,腳下則裹著棉靴。旗易水身子不好,原本走沒多久就要喘上一喘,但是現(xiàn)在他跟著旗易山從晨光熹微一直走到太陽高照,他也沒感到一絲勞累。“易山,我們要去哪啊?”走了許久,旗易水終于開口問了這么一個問題。“到哈爾濱去?!?/br>“哦?!?/br>旗易水應(yīng)了一句,繼續(xù)乖乖地跟著旗易山走。旗易山突然蹲了下來,對旗易水說:“上來?!逼煲姿悬c害羞但還是爬上了旗易山的背。旗易水摟著旗易山的脖子,蹭了蹭他的后腦勺。旗易山的短發(fā)有點扎人,但是蹭著麻麻的,怪舒服的。倆人繼續(xù)往前走,路兩旁的景物一點點地變化著。開始是田野,后來的樹林,接著又成了草原,最后他們終于進(jìn)了哈爾濱城的城門。記憶中熱鬧非凡的街道如今寂靜地門可羅雀。旗易山走了一條陌生的小巷。巷兩邊的墻上斑斑駁駁,有著暗紅的痕跡。在一個拐角的地方,旗易山把旗易水放了下來。旗易山說:“記住了嗎?”“什么?”旗易水望著他,一臉的不解。“我就在這里?!逼煲咨秸f。旗易水醒來的時候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好像有什么東西隨著這個破碎的夢也一并失去了。他用力地想要回憶起這個夢的點點滴滴的,可是腦子里卻像被糊了漿糊,哪里都是一片模糊。那些走過的路,看過的景,都像是被打破了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什么都記得不真切了。旗易水越是想得用力,忘得越快,到了后來,倒是只剩下一點點模糊的感覺,一點悵然若失而已了。因著這個夢,旗易水悶悶不樂了好長一段時間。韓彥問他怎么了,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做了個奇怪的夢。韓彥安慰他說,夢象都是相反的,不要想太多,也許會有什么好事發(fā)生說不定。旗易水幽幽地嘆了口氣說,我不奢求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只要他能夠給我?guī)€消息來就好了。韓彥聽著有些不自在,此時他已經(jīng)從旗四那曉得了旗易水和旗易山的關(guān)系,雖然能夠接受,但是親耳聽到旗易水這么說,心里還是有些別扭。韓彥回屋的時候,看到管家老李急急忙忙地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心里有些奇怪。還沒等他開口問個為什么,屋子里便傳出來一陣噼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韓彥連忙把老李攔了下來問:“這是怎么了?”老李臉色蒼白,兩只戴著手套的大手搓了搓,說出的話冒著團(tuán)團(tuán)的熱氣,聲音又快又急,他說:“縣里的廠子昨晚讓日本人炸了,死了好幾個個伙計,縣政府和軍隊的人都跑了,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縣里一團(tuán)亂……東西都讓人搶光了!”呼啦啦說了一堆,又囑咐韓彥道,“我去準(zhǔn)備馬車,四爺待會要到縣里一趟。你進(jìn)去的時候,小心點,四爺他……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發(fā)了這么大的脾氣?!?/br>韓彥聽得心直往下沉,躊躇著是要先離開,還是進(jìn)去堵槍口。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地進(jìn)門了。果然半室狼藉。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瓷片,茶水也潑了,炕琴翻了,旗四臉色陰沉地坐在炕上。韓彥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默默地拿來掃帚和畚箕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哈爾濱淪陷了?!逼焖耐蝗婚_口說了這么一句。韓彥大吃一驚,失聲問:“什么?”早在去年九月的時候,日本步步進(jìn)軍的消息就不斷地傳來。先是沈陽,后是徐州,再后來是長春。如果連哈爾濱也淪陷的話,那東北三省可就真的完了。因此旗四斷定關(guān)東軍必定會誓死守衛(wèi)哈爾濱。只要哈爾濱守住了,那么日本也就打不到他們這地方來。誰知道南京那邊下達(dá)了不抵抗政策!主力不是叛變就是撤退,剩下的那點兵力壓根就抵不住日軍的炮火,淪陷是遲早的。只是千算萬算,旗四萬萬沒想到日本攻陷哈爾濱之后,居然還對周圍的地區(qū)采取無差別轟炸!旗四氣得咬牙切齒,手指壓得“咯咯”響。比起日本人的喪心病狂,關(guān)東軍的退卻無疑更讓他火冒三丈。韓彥喃喃道:“怎么會呢……那么多人,怎么會打輸呢?”“打個屁!要是真打輸那我也認(rèn)了!那關(guān)東軍打都沒打直接退回關(guān)內(nèi)了!”旗四恨聲道。“?。??”韓彥叫了一聲。旗四又罵了一句:“腦子被門夾了的犢子!誰曉得裝的啥東西!”末了,又加了一句:“旗易山那廢物!”他認(rèn)定旗易山也跟著退回關(guān)內(nèi)去了。說起旗易山,韓彥立馬就想到旗易水,旗易山在關(guān)東軍那邊任職他是知道的。如今旗易山退回關(guān)內(nèi)了,那旗易水怎么辦?這樣想著,韓彥沒留神就問了出來。旗四被噎住,好半天才恨恨道:“這種廢物難道還要念著他不成?早點忘了也好!”韓彥就不說話了。倆人正沉默著,老李便匆匆進(jìn)來道:“四爺,馬車準(zhǔn)備好了。”旗四下了炕,加了一件棉衣便跟著老李出門了。韓彥望著旗四的背影,嘴張了張,那句“路上小心”最后還是沒說出來。第四十八章從元茂屯到縣里的大路并不平靜,時不時的就從某個方向閃過幾個逃難的人。旗四越看心越沉。到了這時候,他才曉得這場戰(zhàn)爭可能真的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了。想想開春的時候,他還響應(yīng)縣政府的號召,給軍隊捐錢捐糧,幻想著抵抗個三五個月,起碼撐到援軍到來?,F(xiàn)在看來簡直就像螳螂擋車一樣不自量力。如今旗易山撤了,縣政府的人也逃沒了,他在縣里的倚靠一夜之間全沒。半生心血,可以說十之八九已經(jīng)沒了。這種打擊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承受的,天知道旗四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怒氣和不甘壓了下去,當(dāng)機(jī)立斷著手收拾這個爛攤子。海珠縣可以說是毀了三分之一了。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幾處城墻的冒出幾股nongnong的幾股黑煙。敵機(jī)已經(jīng)轟炸完畢了,天空卻失去了平時蔚藍(lán)和寧靜,籠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馬車進(jìn)了城,道路兩旁沒了往日的喧囂,十之八九的店鋪都關(guān)門了,只有幾個擺攤的小販還在頑強地支撐著,臉上都是惶惶之色。馬車一路往酒廠那邊奔馳著。旗四揭了簾子,死死地盯著前方。終于,記憶中的地址到了。旗四一顆心瞬間如墜冰窖——整個廠子已經(jīng)燒得只剩下一堆廢墟!旗四所有的僥幸心理在這一刻粉碎得一干二凈。孫通也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