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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該想想好事情。好事情。季黎給我別一朵玉蘭,說哥哥你比這花還好看。韞子,每次我問他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他爸爸他都會選我。噢,湯韞子。他小時候有一次,我領他去國子監(jiān)玩兒。那時候我比他現在也大不了多少,膽子也小。我倆偷偷摸摸地準備進去,他忽然相中了門口賣的糖人兒,可我沒帶錢,不能買給他。孟小公子的爹那時候也在國子監(jiān),他從里面下班出來。湯韞子過去就抱人家大腿,眼淚汪汪地說:“叔叔,我想吃糖葫蘆?!?/br>孟培仁那人很嚴肅,這么多年也沒見他怎么笑。那是一次。湯韞子五歲的時候還因為我逗他說要把他扔在大街上,哭著去找捕快,讓捕快把我抓走。還有他十歲的時候喜歡隔壁的小姑娘,坐在我肩膀上給人家打棗,棗沒打到,打了我滿頭的包。我想著想著,忽然笑出了聲。沒什么,反正老相好兒回來贖我。老相好兒不贖我,蔣煥也會來的。湯韞子,他算了吧。他再讓山寨的小姐綁了洞房去,我可受不了。我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覺得眼前有光。還沒等看清,就被人拖到了大堂。沙子的地,薄薄的雪,幸虧我棉褲厚,要不然非得磨破了皮不可。稀稀的光亮,接著是nongnong的光亮。我被抓進來的時候是黑天,現在應該是第二天晚上了。我坐在大堂。兩側依次排開的大概是各位當家的,座首正對著我的自然是他們大當家。我看不清,索性就不看了。閉上眼睛聽話。“你叫……欸?你好面熟?。俊?/br>我這才睜開眼,來人走近。這人虎背熊腰甚是健碩,卻白白凈凈一張面龐,一點兒也沒有兇神惡煞的樣子。再看他細溜溜的手指,似乎是個拿筆的,不是動刀的。我再重新打量,覺得他或許是個瘦人,只是穿得多。“嘿,你還認得我嗎?”他直愣愣地看我,還沒等我答,就露出個疑惑的表情,“你怎么還活著?你不是早該死了?啊趙???”聽他叫這個名字我從心里泛上一陣惡寒。他叫的不是三省吾身的省。而是省錢的那個省。行省的省。省減的省。省闥的省。我叔黎的字二十歲時候姑姑起的,她就喜歡一個“黎”字,于是給我和季黎還有兩個早逝的哥哥按照伯仲叔季排好。那時候她說,叔黎,不如就取另一個音吧,通個醒。季黎呢,我想讓他安安穩(wěn)穩(wěn)的,所以這個“說”也取個同形多音,就讓他睡去吧。趙省。他是故人。他是仇人。我定定地看他,確實是不認識的。還沒等我開口,他便又說:“真是沒想到?!?/br>“你是?”我剛問了一句就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眼前都是金星,嘴里一片腥甜。我吐了一口,肩膀上有殷殷的幾點血跡。他這一巴掌把我頭發(fā)扇亂了,幾縷飄在額前,癢癢的。我又吐了一口。不知怎么,我這下兒問話就明顯有了底氣,多少有點叫板的意思。來啊,打死我。“你他媽誰???”又是一個耳光。我右耳朵嗡地一下響起來。這么危急的關頭我還在想湯韞子那個倒霉孩子。他太討厭了,非要拉著我說話。想想又笑,要是我這次真死在這兒了,我還挺高興他和我說了那些話的。至少我知道,原來這天底下,混蛋,不止我一個。他也瘋了。“別光打人不說話啊?!蔽乙呀洸挥迷偻铝?,我漸漸習慣了這血腥味兒。我覺得血漸漸順著我的唇角向下流,直流過我的脖子,流進里層的衣服里。黏黏的,溫溫的,像是誰的手指,劃過我的下巴,觸摸我的皮膚。我笑著問,“你到底是誰?。空f啊,死也讓我死得明白點。”那人一愣。“別愣啊?;赐醯氖聝海壹业某鸺夷敲炊?,總該讓我知道是死在誰手里。噢,就是燒了我家那事兒,那也是幾家合伙干的。你是誰家的后人啊?講出來我聽聽。好歹……呵……”我繼續(xù)激他,他渾身顫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觸動。我閉上眼。一頓更為猛烈的拳打腳踢沖我襲來。我邊挨打邊想,他們這樣不科學,我連在地上滾一滾的機會都沒有。綁在椅子上打,算什么英雄好漢。這人到底對我恨得多深啊,拳拳都打我肚子,我覺得前天晚上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我聽見有人喊:別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想,那就打死我吧。剛想到這兒我就一個激靈又醒了,不行,不能死。那人還在喊,別打了,再打就打死了。而我還在挨打,越來越重。誒……這是勸架的態(tài)度嘛,好歹拉一拉啊。然后我就聽到了很多話,很多很多話。八歲的時候我站在我父親書房門口大聲背: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他緩緩推開門,說你去吃飯吧。我走幾步,再回頭,發(fā)現他坐在石階上哭,脊背一動一動的。噢,原來我是隨他。這么不堅定,這么柔軟的性格,我是隨他。十二歲的時候我去祖父家玩兒,云吞給我淘換了一副舊弓。我喜歡得不得了,卻被我祖父發(fā)現,舉到了他書柜的最上面,不讓我摸。他說,省兒,你不該舞刀弄劍,你該靠一支筆,靠一身正氣,行走天下。舞刀弄劍的人,沒有力量。十四歲,我們搬家。我母親和我父親大吵了一架,問他是不是從最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會流離半生,顛沛天涯。她哭著坐下說她不走,她就要住在這里。我父親神態(tài)復雜,只是伸手摸他的頭發(fā),沒有說話。我問二哥為什么要走,二哥也不說話,只是說,新家風景更好些。再后來我孤僻,我掙扎,我被自己深鎖難以自拔。我不愿意和外界的一切接觸,我再難相信真的善的美的。因為我看到,我只看到評書里說的,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我想不起我父親是因為我并不認同他。是的,我怪他。我怪他不應該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只為了自己當英雄;我怪他保護不了我們兄弟幾個和我們的娘,卻執(zhí)意去保護整個天下。我知道他做了一件大事,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我無法產生認同感。這些年我行走在大街行走在胡同,無一刻不是低頭看路,從不抬頭看人。宋老師那時說,趙叔黎這人是有野心的,不信你們瞧他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