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挺好的，就來了?！?/br>
“家里也過來了？”

“沒，暫時是我自己?！?/br>
“是么”，陸祥之拿起分酒器的手停了停，“以后，多過來吃飯?！?/br>
江鴻羽拿起手里的杯子：“陸叔，謝謝你，敬你一杯?！?/br>
這頓飯吃到下午兩點才結(jié)束，陸祥之后來也沒再問過關(guān)于江鴻羽轉(zhuǎn)學(xué)的事兒了，只專心在飯桌上和他們侃大山。

陳楠也算真正見識到了這兩人的戰(zhàn)斗力，一壇兩斤裝的酒連渣滓都沒剩，后面還開了三瓶清酒。

陸祥之算是被撂倒了，搖搖晃晃回房間睡覺去了。

江鴻羽跟沒事兒人一樣，淡定地和陸曉收拾著桌上的殘局。

陳楠被指揮著上天臺收被子。

他和小魷魚下去的時候，江鴻羽已經(jīng)走了。

陳楠走過去：“沒事兒吧?！?/br>
“能有什么事兒。”陸曉笑了笑，回房睡覺去了。

陸曉睡醒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五點半了。

陸祥之還沒起來。

陸曉喝了杯水，就直接去了廚房，替陳楠和小魷魚煮餃子。

他盯著鍋里翻滾冒泡的熱水，忽然覺得，他曾經(jīng)的那些慌張、不安、迷茫，甚至恐懼，都不見了。

臨近坦白了，他的心反而靜了下來。

好像，有一種，終于走到這一步的放松和自在。

陳楠和小魷魚吃過餃子后就去了學(xué)校。

陸曉坐在客廳里等著陸祥之酒醒。

可能陸祥之中午著實喝大了，陸曉等了一會兒，又沒事做，就開始做起了大掃除。

陸祥之醒過來，打開臥室門，就被客廳亮堂堂的燈光晃瞇了一下眼睛。

陸曉此時正跪趴在地上擦地板。他聽到開門聲，站起了身時褲子的膝蓋處還有兩塊水漬。

陸祥之靠在墻邊，靜靜看著他。

小時候陸曉做錯事，陸祥之就罰他做家務(wù)，長時間下來，只要他心里有事兒了，就愛大掃除，非要把地板縫兒擦干凈了才舒服。

陸祥之一瞧他這架勢，心里一直懸著的那個疑問似乎一路下墜快要碰到底了。

“坐下說吧。”陸曉放下抹布，脫下手套，坐在了沙發(fā)上。

陸祥之走過去坐他旁邊：“大事？”

“嗯”，陸曉頓了頓，“挺大的事。”

“你說，我聽著”，陸祥之從茶幾下拿出煙盒，抽了一根點上，然后遞給陸曉，“要嗎？”

陸曉拿了一根煙，夾手指上，沒點。

“老陸，我也不鋪墊贅述了，我不知道這事你有沒有聽說過，了解過，但是他實實在在發(fā)生在了我身上。”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又沉又重地砸在了陸祥之心上。

生活不是電視劇，沒有什么配樂背景。陸祥之壓著呼吸地下一秒，這句話就突突兀兀地傳送到了陸祥之耳朵里，連個前奏都沒有。

“我喜歡男的，我是個同性戀?！?/br>
陸祥之良久沒說話，直到煙灰掉在了他褲子上，才手指一抖，回過神猛拍褲子。

陸曉從茶幾上拿過點火機(jī)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兩父子就坐在沙發(fā)上吞云吐霧，好像剛剛那句話陸曉從來沒有說出來過。

眼看半包煙都沒了，陸曉才出聲。

“老陸，你得說句話。”

陸祥之把抽一半的眼摁煙灰缸里

“搜腸刮肚了半天，也沒想出要說什么?！?/br>
“你，接受嗎?！?/br>
陸祥之沒直接回答。

“你從小就是不讓人cao心的孩子，自己的事總是自覺地安排得井然有序。你媽剛?cè)サ哪莻€冬天，我寄情工作，沒什么心情管你，好不容易在家吃次飯，才發(fā)現(xiàn)你毛衣袖子都短到手腕上了。你說沒事，你多穿兩件就不冷了?！?/br>
“每次轉(zhuǎn)學(xué)、搬家，你從來沒有怨言，只是默默接受我的決定，陪著我顛沛流離，你就是這么懂事。時常聽到身邊的老哥幾個說，昨天又從孩子床底下翻出黃色雜質(zhì)了，電腦里又發(fā)現(xiàn)什么小片兒了，今天老師又打電話說給小姑娘寫情書了、成績不及格了，打架滋事了。我挺欣慰又覺得心疼。別人家的孩子青春期叛逆期間歇性｀交替發(fā)作，你從來沒有過。對我不說重話、不賭氣、不發(fā)脾氣。老成得沒一點這個年紀(jì)的氣息?！?/br>
“這事情你能拿出來說”，陸祥之又點了根煙，“就說明這是個結(jié)果，沒有什么可以商量回轉(zhuǎn)的余地，對嗎？”

陸曉喉嚨發(fā)緊。

“嗯。”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陸祥之問。

“不知道，小時候就喜歡看小男生多一點，長大了，就慢慢意識到了，查了些資料，然后就確定了?！标憰源?。

“你早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選擇現(xiàn)在說？”陸祥之短短幾句話，又滅了一根煙。

陸曉停了一會兒，忽的笑了笑。

“因為我現(xiàn)在有交往的男朋友?！?/br>
陸祥之伸手拿煙的動作停滯了一秒，轉(zhuǎn)頭看著陸曉沉靜的臉。

“江鴻羽？”

“你看出來了？”陸曉有些沒想到。

“說不上”，陸祥之點燃煙，搖了搖頭，“就是覺得你對他和你對陳楠，有些不一樣。聽你這么說，很多事就對上了?！?/br>
陸曉笑了笑。

“老陸，這事挺不容易接受，你這么冷靜我心里沒底?！?/br>
“你不是說從小到大都這樣嗎”，陸祥之唇邊蔓延出一抹苦笑，“如果這是天生的，你是我兒子，這事就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也是我和你媽帶給你的?！?/br>
“這事沒什么對不對”，陸曉搖了搖頭，“有人喜歡狗，有人喜歡貓，有人喜歡小姑娘一樣，有人喜歡小男生?！?/br>
“喜歡狗，喜歡貓，挺常見”，陸祥之說，“小男生喜歡小男生可不常見。”

“中國同性戀者的數(shù)量說不定可以和養(yǎng)貓養(yǎng)狗的人數(shù)量持平，”陸曉說，“只是大眾看待的眼光不同而已?！?/br>
“我不想你受到這種眼光”，陸祥之胸口抖了抖，聲音忽的有些哽咽，“我是孤兒，對我來說，有個體諒你愛你的人能陪伴你一生，是男是女其實能有多大上差別？我想著別人對你會有的眼光，我心口就揪著疼?！?/br>
“老陸?！标憰暂p輕喚了他一聲。

“我沒事”，陸祥之?dāng)[了擺手，穩(wěn)了穩(wěn)心緒，“我也是普通人，這事兒有些沖擊力，我要緩緩。你說我構(gòu)想了十幾年的未來，你告訴我女媳婦要換成男媳婦，總要讓我重塑一下內(nèi)心吧。”

陸曉很認(rèn)真說：“他很好，老陸，不會比任何人差。但不管他差不差，也就是他了?！?/br>
陸祥之捏了捏太陽xue，強(qiáng)行平復(fù)下了自己的情緒。

“那我之前給你提過的考雅思的事兒……”

陸曉搖了搖頭。

“因為小江？”陸祥之問。

陸曉點了點頭，又說：“其實他來不來，我都沒動過要出國的念頭。老陸，是我不愿意。”

陸祥之又靜了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曉兒，我是你的父親。你要知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樣子，我都是你的依靠。全世界都不理解你了，還有我。不管那條路，你走不下去了，也還有我。”

陸曉垂著眼：“我知道，老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