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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月一個月地拖著也沒有結(jié)束,新來的那個攝影師到了晚上總是哭,說想回去。我把我的錢都給了他讓他去給家里打電話,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廢墟上行走讓我比曾經(jīng)走路更穩(wěn),我們拍攝過的每一個戰(zhàn)士都不知道又奔赴了哪里,可發(fā)生過的一切都不會消失。記憶總比現(xiàn)實更難以磨滅。兩百多天,我意識到一件事。人的一生短暫又空洞,做許多許多事,都不如堅持一件事來得深刻。我學(xué)不會其他的,只有堅持是唯一的優(yōu)點。為了堅守在這里,我逼迫自己不去想念你。同樣的,為了喜愛你,我也能逼迫自己去抵擋所有的困難。排除萬難這四個字是用來形容什么的?于我而言,你也是一趟革命了。是我從十五歲到現(xiàn)在,都沒攻下的城。不過我也不害怕。今日我喝了點酒,替我一個兄弟寫了悼文。雖然是新認識的兄弟,卻擁有著二百來天最真實、最深厚的友誼,他這個傻小子,竟然在自家戰(zhàn)壕里槍走了火,打穿了他自己的大腿。我們把他從戰(zhàn)壕里拖出來的時候,他一直在哭,說不想死。我現(xiàn)在平靜下來,給你寫這一段——人的一生是多么的荒唐啊,愚昧、可笑、令人不知所措,可卻又那樣得讓人難以面對。一個堅強的士兵,沒有死在敵人的子彈下,卻死于自己的槍支走火。生命到頭來到底有什么意義呢?活著到底又有什么意義呢?即便為了體面的大道理約束自己,最終也可能因為一個可笑至極的理由就死了。所以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這一生無論怎樣活著,最終都不會留下什么的。別人如何看我、如何講我,這一生是對是錯,都只是些沒用的身外物,我怎么想怎么做,最終都不過是迎接一個荒唐的死亡罷了。還有什么能更糟呢?再沒有更壞的結(jié)局了。這時候想到你,我這荒唐愚昧的一生,偷偷選擇了你藏在心里,我又有什么好求的呢。這一生,這一世,唯對你的情深義重為我荒蕪的人生添佐了顏色。]程敬橋睡過去了,沒有關(guān)燈。頭有點痛,年紀大了睡著也是虛晃的,半睡半醒之間聽到窗戶在響,他清醒了一點,又聽得一聲脆響砸在窗上。他連忙戴上眼鏡,靠近窗戶去看,就見到一個人影在地上,看到他立刻抬起了手招呼,程敬橋看不清,卻聽得樓下那人一聲“程先生!”便立刻意識到這是梁易文,心下一驚,身體卻比腦子快,迅速后退了一步,把臺燈都關(guān)了。他怎么來了!借著月光程敬橋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表,夜里九點多,宴會結(jié)束了?不會吧,這種夜里的集會,往往到了九點才是真正坐下來談事的時間,可這宴會的主人怎么會在他家樓下,像個小孩子似的用石子砸他的玻璃呢?程敬橋這么一想,就又悄悄探過去一點看,卻看到樓下沒了人影。這一下更詭異了,難不成剛才出了幻覺?……難不成…是想他想得發(fā)了夢…?程敬橋打開了窗,又往外看了一會兒,突然就聽到身后客廳的外門那邊敲起來了。“程先生!”門外的那孩子在喊他了,“程——程敬橋!”不是幻覺。程敬橋聽得門口一聲聲喚他,急忙往門口去,可走出幾步,又定住了。想好了不能再和他糾纏,這個時間他本應(yīng)該在宴會上,和那外交官的女兒談情說愛,他來這里又要做什么呢!從他的接風(fēng)宴上跑了的嗎?門口的人愈發(fā)急躁了,敲門更用力且頻率更快,“程敬橋!”倒是連尊稱都沒有,直接叫他程敬橋了!“梁先生?”門口忽然有了另一個聲音,應(yīng)當(dāng)是隔壁的夏教授聽到這持續(xù)不斷的擾民音,不得不出門來看了。“哦,夏老師……實在抱歉,我來找……”程敬橋不得不靠近了,聽到門口兩個人說起話來了。“程先生在家的,可能睡著了吧,幾個小時前還在樓底下打過招呼,聽說他今天去接你了?。俊?/br>“是的呢,只是程教授接了我就走了,家父想接程先生一起去吃夜宵……”胡說八道!忽然又敲起門來了,這次卻是隔壁的夏先生的聲音了,“敬橋啊,敬橋?誒,你打電話了嗎?”程敬橋可受不住了,這夏小山,管起閑事來沒完沒了。他立刻在夏小山閑散緩慢的敲門聲和絮叨聲里一下拉開了門。門外兩人具是一愣,緊著還穿著睡衣的夏小山就笑了,道了聲別就回去了。程敬橋抬眼瞅梁易文,這孩子抿著嘴角,一臉的委屈。他自顧自鉆進門來,關(guān)了門,立在程敬橋?qū)γ?,問,“為什么看到了我,卻連燈都關(guān)了?”接著又自己問了半天,“晚宴你不來,那我就來找你,看到你房間燈是亮的,可敲門你卻不應(yīng)我,以為你睡著了,才去敲窗戶,可你分明看見我了,卻連燈都關(guān)了。怎么了,我回來了,可你不想見我了?你喜歡別人了?”說了一堆什么糊涂話。程敬橋看到梁易文說得委委屈屈的,自己這一年都沒見到他,心里也十二分地想他??煽粗@人,知道不遠處有個芳齡小姐在等他,就又掐斷了自己藤蔓似得那些喜歡。“你來這里做什么,你不該在宴會上嗎?”程先生的語調(diào)太疏離了,讓梁易文的心一下跳漏了好幾拍。而接著程先生卻打開了門,他穿著那身好看的對襟衫,立在門邊,“回去吧,宴會還沒結(jié)束。”梁易文不能接受似得看他,半天說不出話。[……程先生親啟,見字如晤。他們都笑話我,一直帶著一塊帕子。說我魔障著喜歡一塊兒姑娘的手絹兒。前一半是真的,后一半?yún)s錯了。他們把我的本子收走了,我沒地方和你說話,讓護士拿了紙筆給我。不知道家里人現(xiàn)在有沒有告訴你,我希望他們等我徹底好了之后再告訴你,子彈打穿了我的膝蓋。不疼的,我很好,現(xiàn)在生龍活虎。美國人問我傷好后想繼續(xù)回到戰(zhàn)爭區(qū)還是回家,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把你的手帕洗了,忽然間我連在這里呼吸都快沒勇氣了,你可別笑話我,我特別想你,想聽見你的聲音,可我進了醫(yī)院之后,只和父親通過一次電話,就再也沒機會聯(lián)絡(luò)通訊了。我問過護士能不能打個電話回家,但是因為政務(wù)保密協(xié)議,直到我回到上海把所有資料都交接好,都堅決不能再和別人聯(lián)系了。雖然心里想你,可是一想到再過幾周就能回去了,就能見到你,我就覺得一切都沒那么難熬了。你大概會問到我的腿,可我也不想告訴你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活著,回來之后我會給你看,腿還在,只是膝蓋那里壞了,走路是沒有事的。本來第一槍也是要打我,可有人替我擋了子彈,第二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