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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說送陳簡回家,先走一步。趙文哲也喝了不少,說話時口齒不利索,好在腦子還清醒,提醒他找個人開車,別酒駕。趙林鈞點了點頭,眼睛往桌上一掃,還沒開口,康喬主動說:“我送你們吧,我沒沾酒。”趙林鈞不反對,陳簡現在認人都困難,也管不了這么多。他們三個一起出門,沒走幾步,陳簡暈得厲害,扶著趙林鈞才不至于撞墻,可手上抓得穩(wěn),腳底下卻在飄,磕磕絆絆走到停車的地方,被冷風一吹,那股暈眩的感覺就變成了頭痛、惡心,難受得不行。趙林鈞打開車門,康喬幫忙扶陳簡,他的手剛伸過來,陳簡突然抬頭,一把抓住他,沉聲道:“你不是走了嗎?”康喬一愣,陳簡手上用力,死死扣住他的手腕,那臉色蒼白中透出一股強撐的氣勢,說道:“你走了還回來干什么,走啊,別回來行么,以后再也別回來了?!?/br>“……”康喬接不上腔,愣愣地站在那兒,表情有點尷尬。趙林鈞看出陳簡這是腦子不清楚,認錯人了,他示意康喬讓開,把陳簡塞進車里按在后座上,自己往旁邊一坐:“怎么了陳總,又吵架了?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車門關上,康喬去前邊開車,陳簡不回答這個問題,左看看右看看,沒找到人,轉頭問趙林鈞,“江硯呢,哪兒去了?”他身上那股氣勢沒有了,眼神有點呆,嗓音低啞,聽上去十分憔悴。這樣子太罕見,趙林鈞嘖了一聲:“不是你讓人家走的嗎?”“……”陳簡頓時不吭聲了,一路上再沒說過一句話,安靜得出奇,趙林鈞不知道他到底清沒清醒。倒是康喬,仗著當事人喝醉了,一邊開車一邊旁敲側擊地打探,東一句西一句,問陳簡和江硯怎么回事。趙林鈞早就看出他懷著什么心思,聽了這問話完全不意外,只回一句“不了解”,事實上的確不了解,就算想說也沒法說太多。半個小時左右,車開到陳簡家門口。這時凌晨三點多,正是黎明前又冷又黑的一段時間,趙林鈞秉承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把陳簡扶上樓,安頓在臥室里,然后才和康喬一起離開。這個過程中陳簡基本沒有意識,沾到枕頭就睡著了。他的大衣和鞋被趙林鈞脫了下來,其他還穿著,這么睡并不舒服,加上頭痛和反復的噩夢,很快把自己折騰醒了。天還沒亮。陳簡睜開眼睛,腦筋還是不清醒的,想不起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大概過了五六分鐘,他從床上坐起來,摸黑去找自己的手機,在床頭找到了。沒有新消息,陳簡盯著鎖屏看了一會,那是江硯的照片,不是他自己設置的,有一天親熱過后,江硯心血來潮,說好奇他手機的壁紙是什么。陳簡這種無趣的人壁紙從來只用系統默認,沒興趣換。江硯便自作主張幫他換了,全都換成自己的照片,陳簡沒覺得哪里不好,一直這么用。用了很久,習慣成自然,但習慣其實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建立時不知不覺,悄悄滲透進日常的每一個細節(jié)里,坍塌時天崩地裂,急速且不可逆轉,不僅傷筋動骨,連繼續(xù)生活下去的信念都受到打擊,似乎很難再從其他地方獲得喜悅了。陳簡并非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可說起來是類似,實則完全不同,每當感到痛苦時,他才能品味到愛情究竟是什么滋味。也許因為這幾天江硯的確不對勁,主動掛電話不說,打過去又不接,而且不回微信,閑暇時間也不再經?!皊ao擾”他,今天又莫名搬走,種種反常的行為讓他心里從沒消失過的懷疑進一步演變成了心慌。但也沒有慌太久,那股情緒很快冷卻了,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陳簡想,或許一直等待的那一天終于到了,以后不必再猜疑江硯的熱情什么時候結束,問題有了答案。——除此之外還會有別的原因么?陳簡想不出來。畢竟江硯不是容易受外物影響的人,他的痛點似乎只有一個——他的音樂事業(yè),能讓他不開心的事情想也知道,大概是新專輯反響不好?又被罵江郎才盡了?或者其他的什么?……陳簡絞盡腦汁,找不出一個說得通的解釋。他今晚醉得厲害,心情格外不冷靜,甚至冒出一個最差最差的念頭——是因為新專輯發(fā)布了,里面十首歌的靈感都來源于他,江硯寫了太多,寫夠了,以后他身上再也沒有值得挖掘的價值了?陳簡想過可能會有這一天,一直在為這一天做準備,可事到臨頭,當懸在頭頂的刀終于落下時,他心里根本沒有預想中的解脫,反而悶得慌,悶得喘不過氣,甚至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他是不敢傷心的,生不起氣,傷不起心,否則等于為自己本就不光彩的人生又添上了失敗的一筆,可這么自欺欺人,連忠于本心都做不到,又算什么?陳簡呆了片刻,在手機里無目的地胡亂翻了一遍,日歷再次提醒他,江硯的生日快到了,馬上過年了。過年是什么感覺?他的印象停留在許多年前,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時候。后來回了B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包括結婚之后,每年的重大節(jié)日依然不能單獨過,要回老宅。逢年過節(jié),老宅里的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處,有管家,有廚師,什么都不用cao心,連給小輩們的紅包都是管家?guī)兔蕚浜玫摹R郧瓣惡唽@些沒有任何不滿意,反正是應付,越省事越好。后來總是這樣,就習慣了不上心,今年他還是和往年一樣,自己家里什么都沒準備,也不知道該準備些什么,本來可以和江硯好好討論一下的,現在看來,江硯八成不回來了。陳簡恍惚間意識到這個事實,眼神有點發(fā)怔。江硯真的不回來了嗎?以后都不回來了,他們之間到此結束,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他又變成了孤身一人,是這個意思么?“……”陳簡心中驚痛,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絕望心情攫住了他,時光仿佛一瞬間倒流回十幾年前,他死死攥著手機,和當年那個想跟家里尋求聯系的男孩一樣,希望自己仍是被愛著的,不會被拋下不管,可當年他有打電話爭取的勇氣,現在卻一動也不敢動——到底在怕什么呢?都已經這么痛苦了,自己跟自己粉飾太平,有什么意義?陳簡手指顫抖著點開屏幕上的“電話”,動作頓了幾秒,返回,換到微信,找江硯的頭像。借著酒意,他感覺自己好像重新活了過來,當年在風雪夜里拼命奔跑的那個男孩把滿腔的勇氣分給了他一點點,不多,足以支撐他像個正常人一樣能夠主動去接觸保護殼以外的世界。他在微信里打字:“你為什么搬走,以后不回來了么?”還沒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