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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潛看來,已經(jīng)是富貴逼人了。聽說嚴爭鳴七歲那年,也不知是因為什么雞毛蒜皮離家出走,被他們老jian巨猾……老謀深算的師父撿到,慧眼識珠。老騙子展開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地將當時年紀尚幼,不知世情險惡的大師兄拐入門內,成了開山大弟子。但是嚴家小公子走失,家人自然焦急,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已經(jīng)墮入了歧途的嚴爭鳴——嚴少爺不知是被木椿灌了迷魂藥,還是純粹自己不想學好,反正他鬼迷了心竅一樣,死活不肯回家,非要留下跟著師父修行。這位少爺從小嬌生慣養(yǎng),嚴家當然不能看著自家嬌兒跟著個草臺班子似的江湖騙子吃苦,幾次扯皮未果,只好妥協(xié),出錢將這門派養(yǎng)了起來,權當是給少爺養(yǎng)了個戲班子玩耍。當世修真門派品類繁多,但其中貨真價實的名門正派與邪魔外道都少之又少,遍布九州的大部分是野雞門派。程潛心里掐算了一下,像扶搖派這樣,有一方富甲供養(yǎng),生存得有點顏面的門派,大約可以叫做“家禽門派”。因此他算是明白了,他們大師兄不單單是大師兄,他還身兼“本門衣食父母”,“掌門的金主”與“扶搖派開山大弟子”等眾多角色,自然是本派第一把交椅,連師父也得巴結。至于這第一把交椅本人——程潛見了就知道了,他是個一言難盡的敗家子。“驕奢yin逸”四個字,除了當時大師兄年方十五,還沒有“yin”的膽子,剩下“驕”“奢”“逸”三個字,他是一個不落,全坐實了。木椿真人第一次領著洗涮干凈的一雙小弟子來到嚴少爺近前的時候,那少爺正在梳頭發(fā)——并不是掌門老糊涂了不知禮數(shù),趕在一大早別人梳洗前去打擾,而是大師兄每天要梳好多次頭發(fā)。好在他年紀尚輕,也不怕梳成斑禿。有資格給大師兄梳頭的,首先得是女的,年紀不可以太小,也不可以太大,形貌不可有一處不美,氣味不可有一絲不雅,她一天到晚除了梳頭點香之外什么都不做,一雙手一定要柔軟,要瑩白如玉,不能有一點煞風景的繭子。像雪青之類的道童,原來都是嚴家的家奴,精挑細選了一批送到山上供門派驅使。少爺近身的事不用道童,聽說是因為他不大喜歡男人,嫌他們笨手笨腳,因此留在院里貼身服侍的是清一色的小姑娘,弄得他這院子里姹紫嫣紅總是春。進門前,程潛偷偷地盯著師父的山羊胡看了半天,并得出了一個結論:師父的胡子拿梳子梳過了。來時路上,雪青說過,木椿真人安排他去住清安居,是讓他清心安神,程潛心里隱約有些別扭,不肯承認自己心不安神不寧,如今到了大師兄住處,他仰頭看見“溫柔鄉(xiāng)”三個字,一顆心終于放在了肚子里——看來不是他心神不安,而是師父老糊涂了。一邊的韓淵撒嬌弄癡地拿著無知當有趣,問道:“師父,大師兄門口寫了什么?”木椿就摸著胡子念給他聽,韓淵直眉楞眼地又問道:“這是鼓勵師兄以后溫柔點的意思嗎?”木椿聽了,大驚失色地叮囑道:“這話萬萬不能讓你大師兄聽見?!?/br>程潛與韓淵見堂堂掌門竟如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難得心有靈犀地一同想道:“這簡直豈有此理,罔顧天理倫常!”他二人這樣想著,對視一眼,全都看見了對方臉上的震驚,于是忙跟著師父一起夾起了尾巴,習得了本門第一要技——夾尾神功。其實程潛第一次見他大師兄本人的時候,是驚為天人的。那人模樣尚且青澀,sao氣卻已絕頂,只見他一身雪白的緞子袍,上面繡著誰也看不見的暗紋,只有活動間光影變動,才顯出一點流光溢彩的端倪。他活似沒骨頭似的往雕花椅子背上一靠,眼皮半垂著,一手撐著下巴,散開的發(fā)如潑墨。嚴爭鳴聽見聲音,愛答不理地一挑眼皮,眼角如淡墨橫掃,長而帶翹,無端掃出一片驕矜的陰柔氣。他見了師父,沒有一點要站起來的意思,屁股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谝巫由?,慢吞吞地開了口,問道:“師父,你出門一趟,又撿了兩只什么玩意回來?”他仿佛是長得比別人晚一些,聲音里少年人的味道沒來得及褪凈,加上摻雜著些許撒嬌的口氣,聽起來更加安能辨我是雌雄。偏偏他娘得理直氣壯,這樣不男不女,看起來居然也沒什么違和。掌門他老人家陪著笑臉,磨蹭著手,介紹道:“哦,這是你三師弟程潛,這是你四師弟韓淵,都還小,不懂事,往后你作為大師兄,要多幫師父提點提點他們。”嚴爭鳴聽了韓淵的名字,長眉一跳,臉皮似乎也抽搐了一下,他半睜開眼,紆尊降貴地瞥了他新鮮出爐的四師弟一眼,隨即飛快地轉開目光,仿佛目光遭到了玷污。“韓淵?”大師兄似乎是不滿,慢吞吞地品評道,“果然是人如其名,長得有點冤枉?!?/br>韓淵的臉已經(jīng)白得發(fā)青。嚴爭鳴將他丟在一邊,又轉向程潛。“那個小孩,”他說,“過來,我看看?!?/br>第5章嚴爭鳴態(tài)度輕慢,召喚程潛的手勢分明是在叫狗。他的所作所為成功地讓程潛一瞬間就從驚艷中清醒過來。程潛因為從小沒人待見,心里是十分自卑的,久而久之,這股自卑就沉在了骨子里,化成了滿腔激烈到近乎偏執(zhí)的自尊,一個眼神都能讓他敏感起來,別說這招貓逗狗的手勢。程潛仿佛寒冬臘月里被人兜頭澆了一碰涼水,將他的五官也凍成了冰,他結冰的臉上面無表情,上前一步,避開嚴爭鳴的手,公事公辦地作揖見禮道:“大師兄。”嚴爭鳴探頭看了他一眼,隨著他這么微微一探身,一股仿佛幽然暗生的蘭花香籠罩在了程潛身邊,也不知他這身破衣服熏過了多少道香,夠驅蟲的了。這位少爺大師兄想必不大會看人臉色,反正他完全沒有留意到程潛快要壓不住的怒意。他甚至優(yōu)哉游哉地將程潛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相馬似的,過后大約是覺得還算入眼,嚴爭鳴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個頭,全然不顧別人反應地給了他初見的師弟一句真摯的寄語。他棒槌一樣地說道:“還行,以后可別長殘了?!?/br>說完,少爺為了表現(xiàn)出大師兄應有的隨和,勉為其難地將手掌從程潛頭頂一寸的地方掠過,假裝自己摸了他的頭,繼而敷衍地吩咐道:“那個‘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