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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出身。少年人喜歡鉆牛角尖,鉆著鉆著,路達就委屈了起來,以至于他將這樣的委屈遷怒到了正在刻苦對著木樁練木刀的青良身上。路達氣沖沖得像個發(fā)怒的小牛一樣沖到了青良面前,不由分說地用自己隔著刀柄的刀往青良那肥屁股上削去,青良“哎喲”一聲,彈性十足地將他的武器給彈了回去,一蹦三尺高,雙手捂著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路達指著他的鼻子怒道:“學了有一年了,居然連木刀都沒有換下來,你這廢物,將來能干什么?”他這一回脾氣發(fā)得毫無征兆,青良不知道他這是鬧得哪出,愣頭愣腦傻乎乎地聽著。路達大吵大鬧道:“我們要打仗,你能干什么?拖累!廢物!”青良的大眼睛咕嚕咕嚕地亂轉,羞愧得看也不敢看他一眼,更遑論反駁一聲。路達將手中尖刀往他面前一摔,氣得像個蛤蟆一樣,臉都鼓了起來,轉身就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和青良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只是忽然覺得,當年如果不是為了救這個廢物的命,洛桐首領興許就不會鬧出那么一出轉手部落的鬧劇來,大長老他們也就不會犯事,他現(xiàn)在也是正經(jīng)的尊貴的武士家的小孩,更不用面臨這樣道德與感情、倫理與虛榮之間的選擇。憑什么這種廢物生來是首領家的小孩?憑什么他能那樣舉足輕重,因為他一個人,那么多人戰(zhàn)斗廝殺、轉友為敵?真他娘的!路達一路跑回了他自己的小屋,烙餅一樣地躺在床上一個勁地翻身,然后想起了什么,又爬起來,默不作聲地跑到院子里,將他方才摔在那里的尖刀撿了回去,順便狠狠地白了青良一眼。青良就像個受到了驚嚇連忙裝死的小雀,一見他,先哆嗦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墻根底下一站,假裝自己也是個無辜的木樁。這天,華沂從長安的帳子里出來以后,便帶著索萊木秘密召見了那群逃難者的頭頭,傍晚不到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沒留意的情況下——陸泉便帶了一小撮人,跟著那群逃難者的頭頭從城墻側面的小城門里悄無聲息地走了。沿海之地確實比內陸受到冰凍的影響小很多,僥幸活下來的人比內地廣闊的森林和草原里的人都多,因此據(jù)這些個逃難者說,這周圍實際上有不少他們這樣不成規(guī)模的難民。然而不幸的是,那黑風樸亞的老巢似乎也在附近,他們在寒冬過去以后,又蟄伏了很久,約莫是也在休養(yǎng)生息,冬天到了,萬物不再生長,他們也磨好了自己的刀,開始有閑暇出來掃蕩了。這一片零散的難民原本還能茍延殘喘,遇上黑風樸亞,卻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被抓去就是奴隸,偏偏毫無反抗能力,只能任人魚rou。華沂便打了這些人的主意。對于亡客而言,任何壓在頭上的危險都不是真正的壓力,他把他們都當成機會。盡管他覺得手中這個部落準備得還不充分,才過了一年多,還沒有到真正富得流油、兵強馬壯的地步,但他不介意在戰(zhàn)斗中讓磨男人們的刀和爪,黑風樸亞給了他一個實現(xiàn)自己野心的期冀——他不但要利用這個機會剿殺這個在大陸上橫行多年的幽靈部落,讓自己名聲大噪,還要趁機將整個沿海一片都納入囊中。華沂暗中派出了兩批人,一批由陸泉領著,叫那逃難者頭頭帶路,暗中聯(lián)系散落在各處不成氣候的難民,一邊又派出了山溪。索萊木用了一種水草莖液和一種貝殼的粉末混合而成的藥膏抹在了他們的手上,那獸紋便被遮住了。山溪本就是個細高條,不很像獸人,這一下更是整個成了一個無害又“文弱”的亞獸,他們要去尋訪那些狡猾的老行商的形跡,華沂的命令是,不論如何,先給抓回城里來再說。這件事在索萊木看起來是十分畫蛇添足的——因為如果讓長安去,他壓根什么都不用畫,本身就是個亞獸,而且他走在外面,絕對沒人會想看他的手,他自己就長了一副比普通亞獸還單薄幾分的模樣。誰知被華沂一口駁回,還威脅似的瞪了索萊木一眼,大有再提這事,就把他大頭朝下塞進水坑里的意思。索萊木知道他從來是非常“大方”的,沒想到這回竟然開始護食了,不輕不重地碰了個軟釘子,只得莫名其妙地摸著鼻子退了出去。這一出去,就看見了長安在門口等著。索萊木忍不住打量這個年輕人,只覺得長安的脾氣不見得有多好,然而這份耐心卻是別人無法比擬的。他安靜的時候,就好像裝在古雅的鞘里利器,掛著可以當裝飾,無一絲鋒芒外露——大約是他覺得自己沒什么了不起的——然而拔出來的時候,卻又那么銳不可當。他靜靜地站在那里,讓人覺得仿佛哪怕是地老天荒,他也是愿意在那里站下去的,不著急,也沒有催促,甚至大半天了,他們都不知道他在外面,他愿意等,就能真的一聲不吭地守在那。長安見他出來,十分有禮地點了點頭。索萊木暗嘆了口氣——可是啊,長安終究不是一把鐵打的刀,他越長大,就越像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刀只要不斷,就可以長長久久千秋萬代的,人能么?索萊木盯著長安明顯比別人欠血色的臉,方才還好好的,忽然就又魔障了,愣愣地不不言語,像傻了一樣,站在那跟長安大眼瞪小眼起來沒完,直到長安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問道:“哎,你又怎么了?”索萊木這才魂不守舍地看了他一眼,幾乎是腳不沾地地飄走了,嘴里虛無縹緲地嘀咕道:“人既然不能長久,為什么總要追求長久呢?這一輩子能追求到‘長久’么?長久又是個什么東西呢?是樹不枯、地不老,還是天不荒……”長安目送著他的大高帽向著海風的方向迎風招展、風sao地發(fā)著瘋遠去的模樣,覺得索萊木應該去找一趟阿葉,看看有沒有藥給他吃。華沂聽見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忙走了出來,將長安往屋里拉去,口中抱怨道:“你干什么不進去,西北風好喝是不是?”長安溫順地任他拉著:“我聽你們說話就困,不給你搗亂。”“你睡你的唄……等會,這是怎么弄的!”華沂一低頭,忽然看見他手上有一道新傷,長長的一條傷口,皮rou翻了起來,泛了白,似乎還在滲血,一直延伸到手腕上。長安把手往回縮了縮,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華沂扳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