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蕩的晌午，陽光侵透窗口,考試一場又一場，結(jié)束時秦縱收了筆出來，自行車停在車棚。

他下樓跟著人群往外去,車棚人很多，自行車停在靠里的地方。等他穿過人群站在自行車前時，看見車后座坐著一個人。

口哨聲悠然地繞了一圈，阮肆黑發(fā)爽朗,對他眨了只眼。

“呦，小對象。”

“什么時候回來的？”自行車穿在樹蔭下,秦縱在后座問。

“什么？”阮肆蹬著車,在嘈雜中聽不清。

“我說，”秦縱湊聲在他耳邊，“我想死你了！”

“我知道?！比钏硫T快,自行車在林道里暢快通行，“我就知道你得想死我！”

秦縱笑出聲，頭發(fā)被風(fēng)吹動，和他一起在風(fēng)里笑。這風(fēng)太溫柔了，吹得好像心都要飄起來了。

“畢業(yè)快樂??！”阮肆喊。

“超級快樂?！鼻乜v喊回去，“阮肆！”

“啊？”阮肆偏頭。

秦縱飛快親在他頰面。

阮肆車一拐，兩個人一齊“靠”，在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過程中，秦縱說，“你這心理素質(zhì)沒長進啊?！?/br>
阮肆穩(wěn)著車，“大街上呢！”

“啊，”秦縱笑，“我就喜歡在大街上偷襲?！?/br>
“您這什么癖好??？”阮肆回睨他一眼，“老實坐好，哥帶你回家見爸媽。”

“好的大王。”秦縱抵在他后肩。

自行車沖過門崗，轉(zhuǎn)三轉(zhuǎn)就到了自家樓下。樓前的葡萄藤已經(jīng)扶起了架，阮肆停了車，臨上樓的時候還問了一聲，“小區(qū)園藝委員沒來咱們家要罰款？隨便在人花壇里種葡萄?！?/br>
“罰單還貼冰箱上呢?！鼻乜v上著樓，“叔去交涉了一下，居委會老太太們就喜歡他?！?/br>
“哎呦我的天?！比钏烈M門時小聲說，“我爸怎么不把李沁陽同志寵上天?！?/br>
門一開，李沁陽就站在玄關(guān)，早等著了。兩個人一露臉，她就從后背拿出塑料花，嘩啦啦地晃了晃，“慶?？v縱順利畢業(yè)！神煩的阮肆小朋友又回家啦！征求了阮城同志的意見，今天我們在家吃大餐！”

“神煩……”阮肆捂胸退后一步，“你都多久沒見我了你這么說我？我走了啊。”

“你走吧?！崩钋哧枔]了揮塑料花，“不著家的孩子我才不想他?！?/br>
阮肆換了鞋，扶了他媽的肩膀，貼臉在她左邊親了一下，“開玩笑，我怎么會走，我怎么說也得吃一頓我爸的飯再走。爸，我好餓啊?！彼戎闲鶑N房去。

秦縱還夾著準(zhǔn)考證和筆，換了鞋過來俯身在她右邊輕吻了一下，“畢業(yè)無敵快樂，沁姨么么噠！”

李沁陽捂著兩邊臉，蹦到廚房，擠開阮肆，還沒給阮城告狀，阮城就從鍋前回身，一手抹開她額前碎發(fā)，親了她額頭，“外邊玩去，別讓阮肆在這兒偷吃東西?！?/br>
阮肆捂著眼偷了只蝦出來，吃了一半進臥室，關(guān)上門把另一半送秦縱嘴里。這會兒不合適，兩個人就接了個帶著濃烈姜醋蝦味的吻。雖然很淺，但是鼻尖相蹭，氣息傳遞，滿足感幾乎是從胸口鋪進全身。

“歡迎回家?！鼻乜v近在咫尺地說。

“歡迎回家。”阮肆回應(yīng)著他細(xì)碎輕柔的吻。

一瞬間就仿佛世界和平。所有的輾轉(zhuǎn)反側(cè)為了這一刻都變得不值一提，只有眼前彌足珍貴。

吃完飯一家四口還去散了步，最后在陽臺上用西瓜汁開了個小型會議，全程由阮肆主持，從烏魯木齊講到博樂，講橫跨溝壑的果子溝大橋，講山脊湖泊賽里木湖，講奔騰澎湃的塔里木河。他今年黑了不少，膚色不再是從前的白皙，但是神態(tài)和語氣已然成熟從容不少，這都是旅途帶來的饋贈。他們穿梭南疆，沒錢的時候四個人就擠車?yán)锼?，為了掙點油費，出賣阿克久力的色相，讓他站在巴扎集市上賣唱，別克彈著冬不拉伴奏，阮肆負(fù)責(zé)收錢。

這樣的阮肆是自信又快樂的。

吃夜宵的時候李沁陽先睡了，三個男同胞在餐桌上又聊了大半宿。阮肆最后都忘了自己怎么回房睡的覺，第二天全家陣亡，都到十點多才起床。

在家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孔家寶陳麟謝凡挨個回來了，大家在小酒吧聚會，然后非常夠意思的聯(lián)機打起了游戲。阮肆感覺自己還沒有浪幾天，秦縱的通知書就到。

到的那天阮肆沒陪他去，趴陽臺上曬太陽等人回來。老遠(yuǎn)看見自行車拐進來，他喊，“是嗎？”

秦縱捏了剎車，對他展示了一下通知書。阮肆指揮著他，“站樹蔭底下，舉胸口，表情乖一點，好……別動。”

連著拍了幾張照，就用這個乖乖仔的姿勢也很帥。阮肆一邊拍一邊在心里瘋狂地吹他小對象，秦縱站了五分鐘，問，“大王，我還能不能回家?。俊?/br>
“先轉(zhuǎn)個圈?！比钏灵_了攝像，“開心點小胖友?！?/br>
秦縱轉(zhuǎn)了個圈，對鏡頭露出牙表示了一個特別蠢的笑容，然后說，“有什么臺詞要我說嗎？”

“我來采訪一下高材生。”阮肆舉著手機，趴出半身，問屏幕里的秦縱，“拿到通知書興奮嗎？”

“還可以。”秦縱說，“感覺比見到你差一點?！?/br>
“對即將告別青春的自己有什么話要說嗎？”阮肆全情投入在采訪的角色里。

秦縱仰頭看著鏡頭，沉默兩秒鐘，忽然笑了笑，“請一直一直一直跟這個人處對象?！?/br>
“噢?！比钏疗銎聊豢此?，隔空“么”了一下，“沒問題。”

“所以我現(xiàn)在可以上樓了嗎？”秦縱有點可憐地仰高頭，大聲道，“哥，曬了一路好累啊?！?/br>
“再叫甜點?！比钏列Α?/br>
“軟軟哥哥！”秦縱說。

阮肆詭異地被自己酸了一把，探頭沒看見別人，才咳一聲，對他招手。

哇靠這稱呼果然不適合光天化日叫……

秦縱也報了上海，謝凡和陳麟挨個發(fā)來賀電，并表示一定會幫阮肆好好照顧小對象，阮肆對此只回了個羊駝。

秦躍電話來得早，想借此跟秦縱再吃頓飯，秦縱以馬上出門旅游的理由拒絕了，舒馨挑了個最安靜的時候打過來。

“祝賀你。”舒馨的開心表露并不明顯，“上海也很好，我可以常常過去看看你。假期還長，有什么打算嗎？”

秦縱略提了新疆旅游的事，舒馨只說好，沒問阮肆，也沒阻攔。掛了電話秦縱給軍大院也打了一個，秦衛(wèi)國接了電話也不吭聲。秦縱報了學(xué)校，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爺爺回了個“嗯”。

李沁陽也想去，可是奶奶不同意。文學(xué)少女誰都不怕，就怕老太太。兩個人要出發(fā)的時候又是一次淚眼相送，不過這次不是因為兒子要走舍不得，純粹是因為自己去不了。

這一次到達(dá)新疆的時候是早晨，天蒙蒙亮，烏魯木齊的藍(lán)空即將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