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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笑道:“這屋中只有你與本宮二人,你若有話,便不妨直說罷?!?/br>“……想必太后已知皇上對臣……如今臣并無他求,只盼離開?!鳖櫲葜勾故坠蛳?,低聲道:“如瑩曾說,惟有離開,方能得真正之自由。臣早已失了求生之念,本欲在宮中草草度完余生……此刻卻想,即便一死,也要是自由之身……還望太后成全?!?/br>保養(yǎng)得當?shù)挠袷稚爝^來,緩緩將他扶起。眼前美貌婦人彎起的眼角泛著隱隱的皺紋,“本宮答應你。”之后的幾日雖過得悄無聲息,顧容止心下卻有種從未有過的強烈預感,自己很快,便要離開這個被困已久的地方。正因為如此,李昭允再來之時,他的態(tài)度不由和緩了些。男子卻如同孩子一般,滿面掩飾不住的歡喜。對著他絮絮閑話許久,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是夜,提著燈籠的太監(jiān)輕輕叩門,“顧大人,太后有請。”顧容止拿著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走出,低聲道:“有勞公公了?!?/br>本以為這太監(jiān)會領自己避開耳目出宮,卻不料竟果真來到太后那處。照例教宮女奉上糕點香茗,婦人微笑著又叫人遞了個小小的包裹過來,打開看了,竟是一小袋金錠。“你與我皇家總也算有些情誼,拿了這些回去,做個小生意也好,給你家人也好,下半輩子總算無憂無愁……”顧容止倏然怔住,卻只是一瞬,隨即淡淡笑道:“太后的心意,臣心領了……臣自問無功無德,不敢受此恩惠。”那太后也不再勸,微微點了點頭,“你仍是同當年那樣,叫你吃塊點心,你便只拿一塊,哪怕多么好吃,從不饞嘴多要一點……”說罷又笑道:“如今這糕點的味道,與當年相比,可是退步了?”顧容止拿起一塊嘗了,輕輕彎起嘴角,“太后的手藝,自是不會變?!?/br>四十七佇立在高聳的城墻之外,他深吸了一口氣。夜色中輕絮般的白色雪花緩緩飄落,停留在本已鋪滿了積雪的地面上。真的……已經從那個暗無天日的深宮中出來,真的已經全然離開。夜深人靜,街道兩旁灰色石墻的民居中,人們早已沉睡。寂靜的路上只有自己的腳步匆匆,急切地奔走著。溪城,溪山。心中似乎只有這一個方向。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繼而染上朝霞的顏色。沿途慢慢喧鬧起來,店鋪相繼打開門,慇勤的小二開始招攬著生意。并肩同行的,擦肩而過的,所有的行人似乎只是一個個模糊的身影,眼前,只有那蜿蜒延伸的漫長道路,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日出日落,接近兩日的路程,未曾停下來進食,甚至連滴水都不曾沾過,顧容止卻并不覺饑渴。終于,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山上,仍舊茫茫一片雪白,訴說著與世無爭的靜謐與純凈。分明不知曉前往狐族的路途,腳步卻受到感應一般自行尋找著。其實早已不知雪顏去了何處,其實并無把握必會尋到狐族,可是,這卻是此時心中唯一所想,唯一所念。眼前漸漸模糊,重又清晰。天空中偶有驚鳥飛過,鳴叫幾聲,沒入遠山。艱難地在雪地中邁步行走,顧容止卻忽地想起,那年冬日,自己也是這般步履蹣跚,遇到那只白狐,將那只小小的雪團攏入懷中。猶記得那柔軟的絨毛,琉璃一般的眼睛,初始乖巧后來卻頑皮的樣子。當時的自己,卻不知懷中所抱的,便是一生的全部。仰起頭捂住胸口,顧容止回想著,微微露出笑容。待要繼續(xù)前行,卻見一只棕色的狐貍從一棵雪松后探出腦袋,對著他眨了眨眼睛。見他無甚反應,棕狐干脆跳了出來,向樹林深處緩緩走去。每走幾步便停下回過頭張望,像是怕他走丟一般,慢慢在前面引著。顧容止緊緊跟在它身后,于密林中轉了幾彎,便見到前方幾排雪松整齊矗立,顯是與那些雜亂生長的不同。“……雪顏他,就在這里?”棕狐停住腳步,沖他點點頭。顧容止彎腰輕撫它的小腦袋,“多謝你,覓兒。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是否愿意幫忙……可否施個幻術在我身上,教他看不見我?”棕狐歪著腦袋,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猶豫一下,便伸爪探向他。周身被淺藍光芒包圍,只是一瞬,便又恢復了正常。“這樣便好了么?”顧容止笑著直起身來,又道:“莫要告訴你少主,我曾來過這里?!?/br>走過那如同門界一樣的雪松,安靜的雪原上,梅林亭立。淡粉色的細小花朵送來幽香,不似桃花般艷麗,卻別是清傲雅致。身著雪袍的男子青絲若水,眉眼如玉,正折了一枝梅枝,遞給身旁面頰微紅的女子。只聽那女子輕聲道:“這枝梅開得這樣好,折下來豈不可惜?”“花開本就配美人,公主這般佳人,在下只怕是這梅枝高攀不上……”俊逸公子,含羞少女,眼前璧人美景,讓人不忍直視。顧容止默默轉身,微笑離去。原本還憂心他無人照料,卻未想到如瑩竟來到了這里。那個知書達理而又敢作敢為的女子,在知道雪顏的身份之后,卻仍癡心以待。這等真心真情,便已是世人難求。而自己,卻早在許久之前,已傷透了他的心。恩情斷絕。在那樣決絕的話語之后,也許他真的徹底放棄。情可斷,回憶仍在。自己卻是永遠都不會忘卻的罷。當初便是憑著那些溫暖美好,度過在宮中那些無望的日日夜夜。如今……這樣也好。唯一的心愿已了,緊繃的身子便放松下來。走出那片密林,此刻牽掛之處,便唯有那座山中小宅。可是腳步卻已不聽使喚,用盡力氣,卻無論如何都再也無法邁出一步。似乎所有的支撐,都留在了方才那最后的一眼上。心中隱隱有些刺痛,胸腹間一陣灼熱,嘴角卻是有什么慢慢流下來。眼前的景物漸漸恍惚,顧容止晃了一晃,緩緩跪坐在雪地中。在心底一遍遍默默重復著,告誡自己不能倒在這里,但真的是一絲力氣都無。身子慢慢變涼,逐漸感覺不到冰雪的寒冷。兩日內毫無所覺,此刻這毒,卻終是發(fā)作了呢。好在,終于還是見到了。見到他笑眼微彎,滿面歡喜。心中雖知那太后只不過是望自己走得遠些,不被李昭允派人尋到尸首,此刻卻仍是有些感激。不知為何,忽然體會到了那死去白狐之心。將雪顏托付給那個女子,應該是可以放心的罷。何況他現(xiàn)在,已不再需要人保護了。耳邊隱隱回響的,是雪顏那臨走之前失望的質問,“在哥哥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呢?”也許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