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癥。而抑郁由來的說辭便是去年言川接拍恐怖片時入戲太深，導致他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從一年前那陰暗扭曲的劇情中走出來，再加上光鮮亮麗背后所承擔的巨大壓力，言川最終在自己家中服安眠藥自殺身亡。

在一段陰森詭異的鎮(zhèn)魂曲中，陳以禹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又做了相同的噩夢。

點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

陳以禹思忖片刻，決定給言川打個電話。為了不吵醒身邊熟睡的妻子，他躡手躡腳地下床離開了房間。

電話被接通時，陳以禹聽到了那邊咚咚的敲門聲，骨骼敲擊門板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透過電話線傳來，陰冷得像是地獄的鐘聲在給陽壽將盡的人做最后的訃告。

“言川，你沒事吧？”陳以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沒事。”電話那端的回答異常冷靜。

“記住，千萬不要開門。”

“我知道。”

“禹?！?/br>
黑暗中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陳以禹心頭大驚，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妻子不知什么時候從臥室里出來站在了自己身后，對上陳以禹的視線，她微微一笑：“趕緊回房休息吧。”

她說完便轉身回了房間。

看著她齊肩的黑發(fā)，陳以禹不由覺得背脊一陣發(fā)麻，眼前的女人好生怪異，除了外貌跟他的結發(fā)妻子一模一樣，他找不出另外的理由去相信剛剛從自己眼前走過的就是自己那溫婉可人妻子。

第77章（最終章）

自從那天晚上通了電話以后，言川再也沒有見過陳以禹和他的妻子。

他們就像之前的張綿一樣，失蹤了。

小諾再一次出現(xiàn)在言川面前已經是那年深秋，那天風很大，他一直跟著言川，從公司跟到片場，再跟著他回家。

言川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進屋后便將他拒之門外。

一直到將近凌晨，言川口渴去廚房里倒水，才從監(jiān)控器里看見小諾一直等在門口。

“凌晨兩點那怨靈就會出現(xiàn)，你如果想死，就繼續(xù)等著吧?！毖源◤谋O(jiān)控器里傳音出去。

小諾抬頭，隔著屏幕對上了言川的視線：“現(xiàn)在只剩下我和你了，讓我跟在你身邊吧，大家互相有個照應?！?/br>
“不需要?！毖源]有半點猶豫便開口拒絕，“你就是個災星。”

他說完便回臥室關緊了房門。

***

清晨六點，道旁的路燈都滅了，深秋的綿雨過后天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籠罩著一層總也散不去的陰霾。曾經蒼郁的草木都枯了，冷空氣在落葉堆積的山頂來回流動，有點冷清，有點寂寞。

言川打開門，小諾已經不見了蹤影。

外面的秋風依舊很勁，卷著枯黃的落葉聯(lián)翩飛舞。言川拉了拉衣襟以抵御寒風，正要關門進屋，眼角卻瞥見了蕭條草木中一點刺眼的鮮紅，他愣了愣，然后凝神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那鮮紅不止一點，疏疏落落的草叢間隱隱綽綽的掩蓋斑駁的紅。

不祥的預感使得言川心頭瞬間升起一種強烈的不適感，他舔了舔嘴唇，然后朝著那鮮紅斑駁的草叢走去。

撥開枯槁的枝葉，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停止了流動，風和時間都赫然靜止，言川驚訝地看著地上那一大灘駭人的血跡，朱紅的顏色，血液已經凝固，看樣子是有段時間了。而干涸的血跡旁，一只小貓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它的身體已經被一整夜的秋風凍得僵硬了，黑色的皮毛在風中微微發(fā)著顫。

言川記得這只小黑貓，它有一雙姜黃色的眼睛，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山頂開始生存的，言川只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正挺著胸｀脯蹲在大門邊，那雙姜黃色的眼睛第一眼就讓言川想到了肖玖玖那琥珀色的眸子，在自己因為陳以禹出事而跟肖玖玖大鬧別扭的時候，他便附身于這只小黑貓跟在自己身邊，后來被自己識破以后這小黑貓就消失了，再一次出現(xiàn)是引著言川去找唐琳珊的尸體，后來就沒再見過它。

沒想到如今再遇見，它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空氣遲緩的流動著，言川將小黑貓的尸體埋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之下，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記憶里的時光一直蔓延到現(xiàn)在，找不出一點明媚燦爛的痕跡，言川的世界仿佛從來都是這么這么陰云密布。

沒了，什么都沒了，陳以禹和張綿接連失蹤，就連曾被肖玖玖附身的小黑貓都暴尸山頂，仿佛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那日清晨，言川在晨曦中靜默了很久。

直到有冷風忽然將窗簾撩起，一股逼人的寒意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看著窗外紛飛的白雪，言川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深秋未歇冬日將近的時節(jié)竟然開始下起雪來，小雪一片一片，從窗口飛進來落在他鴉羽一般的睫毛上凝結成霜。他想起了那個雪夜，肖玖玖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對他說：“你要乖。”

曾經以為被他纏上會是無盡的折磨和痛苦，哪知他最后會為了自己傾盡所有。

一只鬼而已，他所能有的不過是一縷魂魄。

曾經，無論走到哪里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而現(xiàn)在，也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已經不在了。

也許，他是化成了偶然吹過山頂?shù)囊魂囷L，也可能是剛才從窗外落下的一片雪，而風過無痕，雪落無聲，從此以后時光靜默，歲月寂寥，徒留言川一個人。

睜著無比干澀的雙眼，言川抬頭望向陰霾的天空，在看遍流云萬千過后，他眨了眨泛紅的眼睛：“我多希望還能再遇見你，哪怕只是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也好過獨留我一個人在這無盡的歲月中、無盡的輪回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至絕望。”

大雪掩蓋了他話中的失落。

一朝相逢，復而約定，人鬼殊途，終究是無法執(zhí)守白頭。肖玖玖并不知道這萬丈紅塵中沒有了他，言川活在世上，余生也只會是漫漫無期的絕望。

***

小黑貓死后的那個晚上，咚咚的敲門聲沒再在凌晨兩點準時響起，言川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沉睡之中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與現(xiàn)實仿佛兩個平行的世界，現(xiàn)世的不如意在夢里都被一一彌補。

夢中的世界一片耀目的雪白，小黑貓蹲在肖玖玖腳邊歪著腦袋看著言川，嘴角的弧度向上翹起，仿佛在對他笑。而肖玖玖，面對面地站在言川身邊，琥珀色的眼像是要將他的模樣烙印進心底一般直勾勾地看著他，嘴角兩個深深的梨渦。

言川微微勾起唇角：“今天是你功德圓滿后的第一百天，真的要說再見了?！彼脑捴须m有深入骨髓的不舍得，卻也有對未來無盡的期望。

眼前短暫的人鬼殊途，雖然叫人難以割舍，但，這樣的離別至少能讓人有所期待，期待在經歷漫長等待之后更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