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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都說,教授狡兔三窟,隨時可以帶著他們全身而退??墒强催@交火,零零散散也三天了。小時候家父曾說過,做這個行當,最忌諱動靜大?!彼掏痰卣f,“三天,你要是能走,現(xiàn)在早走了。你說過,吃了我哥大虧??峙履愕膿?jù)點在被他一個一個清掉,這是最后一處。如果你真的要走,也只能帶走兩三個心腹,剩下的全作炮灰,包括我。”當時房間里只有武七和老人,剩下就是坐在椅子上,被槍頂著太陽xue的肖重云。他話聲剛落,武七手中的槍就卡擦一聲上了膛,宛如一聲警告。窗外又響起一陣槍聲,教授沉默半響,咬牙切齒地問:“那你要怎樣,才心情好。”肖重云睜開眼睛:“沒別的,給我三天時間,認認真真寫兩封遺書,再給我兩天時間,想想這款香水怎么調。五天時間你要是等不起,現(xiàn)在扣扳機也可以?!?/br>老人離開,武七留下來鎖門。他關門前,意味聲長地看了肖重云一眼:“你差點過界了。剛才教授如果說開槍,我會真的開槍?!?/br>然后鐵門如監(jiān)獄般,寂然合上。肖重云知道,自己又多贏了五天可活。第一天,他給小鬼寫了一封信。信很長,絮絮叨叨,從公司的運轉,到調香的技巧,把畢生心得都掰碎開來,一字一句,巨細無遺。他想“來生”怎么說也是一家結構健全的公司,不會因為張松短期的不在,而全盤崩潰。“你救不了我,也別想著救我。我于‘教授’有用,他不會殺我?!毙ぶ卦祁D了頓筆,繼續(xù)寫道,“你就當我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總有一天會回來。在那之前,管好你的公司,過好你的日子,記樁中國香’那條路。我們都在同一條路上走,只要你堅定地走下去,我們早晚會再相見。”他寫這封信時,武七在身后看,突然問:“這怎么早晚相見?”“我就是騙騙小朋友?!毙ぶ卦频溃坝谙闼?,我也算有一些造詣。他要是順著我的那條路再往前走,早晚會與過去的我思想相交,這也算見面了。”武七就笑笑。肖重云擱下筆,站起來。他不想給張文山留下什么,想來即便他寫了,張文山也不會看。那么這樣想起來,能寫的,都已經寫過了,能割舍的,也早就一刀一刀割舍完了。可是為什么,心里空了一塊?就好像胸口有個空洞,一陣一陣的,灌進未知的冷風。肖重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想自己這一生,到底還有什么人放不下。是誰在深黑的暗夜里,一遍一遍重復,肖學長,肖學長?是誰向著那個絕望的深淵,溫柔地伸出手?是誰對他說,我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當成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是誰對他說,我絕對相信你。只要你點一下頭,我拼死也把你從這里帶出去?是誰站在深淵的出口處迎接他,靠著電梯旁的墻壁,哐當一聲踢翻擋路的警示牌,向他微笑:“肖學長,你瘦了?!?/br>可是這三月的春陽,已經在兩年前的深夜,被大雨澆滅了。他不是“東方的肖”,他不再具有當初的才能,他甚至沒有資格再以學長的身份,對一位成熟且優(yōu)秀的調香師,說三道四。撕開光鮮的外表,他不過是一朵半身站在淤泥里的水仙花,早已放棄那微小而柔和的春光。現(xiàn)在想起來,自己當初為什么會斷然拒絕周天皓的表白,大概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東方的肖’早已死了,茍且偷生的他不配。而感情是深刻而殘酷的東西,肖重云覺得自己從未真正動情,可是當他親手關上了這扇門,斬斷所有希望時,卻不知道為什么,內心突然空了。就好像什么溫暖的東西,被一并關在過去的時光中,單留下一具平靜且冰涼的軀殼。周天皓會遇見他喜歡的姑娘,會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很多年以后,當他老去時,他或許會跟子孫們笑談,當初年輕時的風流蠢事。我竟然喜歡過那樣一個人,周天皓會說,不過年輕的時候,誰不會被美好的表象所迷惑呢?肖重云突然握不住手中的筆,鋼筆頹然落在紙上,劃過很長一段痕跡。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在紙上寫了很長一段話。那段話別說給人看,就是他自己看,也覺得臉紅羞臊,應當一撕了之。不過反正是只有五天可活的人了,寫什么不是寫,最后真正能看的人,大概也只有武七而已。肖重云寫信時,短暫的交火間隙中,一位青年敲響了辦事處的大門。辦事處已經暫停了一切事務,不再對外“營業(yè)”了,青年卻不停地敲門,一聲比一聲急。生面孔的青年最終被門衛(wèi)放了進來,因為他身邊跟著位慣常和這邊打交道的“熟手”。這次沖突來得突然,而c國貧窮落后,信息不便,難免有不知道情況的生意伙伴,此時冒失闖入。與其是把這兩個人關在門外,讓他們被張文山的人帶走,問出不該問的東西,不如放進來。熟人帶著青年往“辦事”的辦公室走。青年穿著件黑色風衣,面容消瘦,笑起來眼角卻自帶一點桃花調調。他進門就坐在客戶的皮椅上,翹起二郎腿:“你們武老板還做不做生意了?我大老遠趕來簽個合同,敲門半小時都沒有管?”青年拍了一把帶路的走私販子:“張哥說,你們這里有渠道,可以直接往大陸內地運東西。尤其是香料,特別好走。我呢,不要多了,就要這么個數(shù),讓你們老板來談?!?/br>青年一拍,帶他進來的走私販子就唯唯若若,附在辦事員耳邊:“那是中國境內最大的香水公司負責采買的,別的沒有就錢多,好不容易搭上的線,不然讓武爺通融通融?”此時生意都歇了,但是合同還是可以定的。辦公室坐的,都是小接待,凡事做不了主。青年倒是無所謂:“武老板在哪里,你帶我們去找他?!?/br>于是武七在辦公室喝茶上藥時,門突然開了,有人笑著走進來,向他伸出手:“武老板,幸會幸會?!?/br>樓下打了電話上來,武七也不覺得驚訝,只是遺憾:“真是時機不巧,我們最近生意不開張,現(xiàn)在只能預約,隔月才交貨。老板您貴姓?”雙手交握的瞬間,跟著青年進來的走私販子手放進褲襠里,猛然拔刀,一刀刺進身邊中辦事員胸口,正中心臟!辦事員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倒在地上!青年握住武七的手,力大無比,把他往自己方向一拉,幾乎拉進懷里!武七剛才要口,就發(fā)覺后背被抵一把堅硬冰冷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