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6
一瞬間,所有的草灰蛇線都變得明晰起來,命運埋下的伏筆被揭示的一清二楚。 想來,尹承便是景國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而他所謂的母親,極有可能是貼身服侍他的乳母。兩人在揚州明月樓隱姓埋名,原來是另有隱情。 尹承隱藏極深,她也從未懷疑他的身份,如今一朝醒悟,不得不嘆一句“造化弄人”。 尹承比她年長四歲,待她呵護體貼,宛如兄長,兩人相處數(shù)十年,從未有紅過臉生氣的時候。 他的樣貌極為出眾,氣度也頗為倜儻,以往在明月樓之時,常有姐妹青睞于他,他卻總是冷漠以對,唯獨對她一人展露溫柔。 陸茗庭記得,他的眉眼生的極好,每每笑的時候,若一潭含情的桃花水,引人沉溺??伤粗@張明黃的畫像才知道,原來他不笑的時候,是這般不怒自威、氣勢迫人。 那些關(guān)于揚州明月樓的縹緲記憶涌上心頭,陸茗庭恍然發(fā)現(xiàn),她和尹承,才剛剛分別一年而已。 短短一年,一切卻如天翻地覆一般——兩人都不再是當(dāng)年的模樣,她成了大慶的長公主,他成了景國英明年輕的帝王,只是不知,此次和親,是否是他蓄意謀劃的再續(xù)前緣? 陸茗庭無從知曉尹承的想法,也不愿深想下去,因為無論尹承是否蓄意為之,她都只能答應(yīng)和親。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救顧湛。 屏退了李嬤嬤,珍果看出陸茗庭的異樣,以為她不愿意和親,見了景帝的小像愈發(fā)傷心,忍不住道,“一會子殿下去昭獄探望將軍,將軍若知道殿下和親的事,一定傷心的緊,殿下為救將軍一片苦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婚事……可要將其中內(nèi)情據(jù)實以告?” 陸茗庭無力地扶住黃花梨木長桌的一角,跌坐在圈椅里,輕輕搖了搖頭,“若想讓他平安無虞地活下去,就必須讓他死心?!?/br> 而尹承的存在,便是讓他死心的最好借口。 …… 昭獄里,光線晦暗,濕氣陰森,以往的凄厲哀嚎和重刑犯人悉數(shù)消失不見,天字一號地牢里,只關(guān)押著一個人。 男人盤坐于木榻之上,鳳眸微闔,菱唇微抿,一張深邃英挺的面容看不到任何情緒。仿佛身處的并非窮兇極惡的牢獄,而是秀麗無垠的山水之間。 他沒有換囚服,仍穿著一襲輕甲,衣衫上也并不見血跡。以往他身居輔國將軍之位,手?jǐn)堒娬髾?quán),掌管的昭獄更是令百官聞風(fēng)喪膽的地方。 而如今,他卻從九重天上跌落凡塵,成了昭獄里嚴(yán)加看管的要犯。 陸茗庭隔著牢房的柵欄靜靜凝望著他,下意識以為元慶帝受她威脅,才沒有對他動用酷烈刑罰,不禁鼻腔一酸。 顧湛武藝高強,聽覺極其敏銳,他眉頭蹙起,猛然睜眼,看清來人,有些愕然,“你怎么來了?” 獄卒拿鑰匙打開層層疊疊的鎖鏈,方躬身告退。 陸茗庭提步入內(nèi),強忍著眼眶的潑天酸澀,深吸一口氣,含笑回望著他,“我不該來嗎?” 顧湛神色變得柔和許多,“你不必憂心我的處境,回去安心等著……” “明日我就要出嫁了?!?/br> 她幾乎用盡畢生勇氣,才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出這句重若千鈞的話。 顧湛一窒,臉色瞬間轉(zhuǎn)冷,“你答應(yīng)了和親?” 他身處囹圄,消息卻依舊靈敏。 她點點頭,輕笑道,“我不得不答應(yīng)?!?/br> 顧湛瞬間有些心神大亂,起身道,“皇帝逼你的?你是為了救我,所以才答應(yīng)和親?茗兒,你誤會了,這只是一個局……” 這只是一個局,忠義伯夫人是他母親的閨中密友,亦對他有恩情,皇帝以忠義伯夫人為要挾,他無法坐視不管,只得將計就計,令忠義伯假意泄密。 此事曲折周密,因有前車之鑒,他不能輕信任何一個人,亦不想讓她為之傷心勞神,所以才沒有告知她。 如今他淪為昭獄階下囚,元慶帝命親信日夜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此地隔墻有耳,實在不是托盤相告的最佳時機。 然而陸茗庭也根本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她道,“沒有什么誤會,顧湛,其實你在我心里,根本沒那么重要?!?/br> 顧湛聽清她的話,耳邊一陣嗡鳴,驟然變了臉色,“你說什么?” 陸茗庭沒有重復(fù)那句話,垂眸道,“江貴妃為了保住長鳳殿的榮寵,把一切都說出來了,父皇知道了我在揚州明月樓的事情,也知道了我在你身邊做侍妾的卑賤過往……” 顧湛捕捉住她話里的字眼,瞇了鳳眸道,“卑賤?原來你一直這樣看那段過往?” “不是么?”她狀似無意道,“將軍一直當(dāng)我是個玩物,就算后來我成了長公主,將軍不是依舊非禮□□我么?” 她每句話都扎在他的心窩上,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淡然的語氣有多傷人。 顧湛臉色青紫交替,平復(fù)了下胸腔亂竄的氣息,方舔了下薄唇,“你一直這么想?顧府的日夜相對,江寧之行的日久傾心,禁廷深宮的艱難依偎,淮陰之行的生死相依,這些都不算數(shù)了嗎?” 陸茗庭聽著這些話,一顆心仿佛被人握著往下拉扯,底下是無盡的萬丈深淵,而她無處可逃。 她抬眸直視他,淡淡道,“我是長公主,元慶帝是我的生身父親,而你是個徹頭徹尾的亂臣賊子。以往在你面前強顏歡笑,不過是蒙蔽你的伎倆,我堂堂長公主,怎么會委身反賊?” “顧湛,這就是事實。” 顧湛聽到這里,渾身血液幾乎逆行倒流,額角青筋繃著,沉眸死死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尋出一絲偽裝的破綻。 陸茗庭卻不給他探究的機會,施施然轉(zhuǎn)了個身,話中帶笑道,“事已至此,也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答應(yīng)和親,因為景國皇帝是我的一位故人?!?/br> “我在明月樓有一位青梅竹馬的貼身小廝,名喚尹承,他如今是景國新帝,亦是將娶我之人。之前將軍旁敲側(cè)擊問我關(guān)于尹承的事情,想必早就知道他景國新帝的身份了吧?” 顧湛臉色陰沉到極點,指節(jié)捏的悶聲作響,出口的話如結(jié)著一層臘月寒冰,“你不是說和他沒有男女之情么?” “隨口騙你的話,你竟然也信?!?/br> 她莞爾一笑,“我和他耳鬢廝磨多年,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