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堪輿窘迫地收回自己的手指頭，默默地推著購物車去結(jié)賬。

——

姜默不明白，沈堪輿和自己見面為什么要約在一個四面通風(fēng)的大廣場上，好歹也要選一間咖啡廳才是。

這么大個地方，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人，戴著口罩，穿著寬大的連帽衫，坐在長椅上沖他彎著眼睛招手。

姜默走到過去，沈堪輿遞給他一個山竹，啞聲道：“喏，這個給你吃?！?/br>
姜默接過山竹，沈堪輿又遞給他一盒飯：“水巷口那家香菇牛rou蓋飯，你最喜歡的，趁熱吃。”

姜默又接過飯，在他身邊坐下：“你感冒了嗎？”

“啊，對，快好了但是還有點咳嗽，不好意思啊，”沈堪輿往邊上挪了挪，戴著口罩悶悶地咳了一陣，繼續(xù)道，“你沒吃飯吧？快先吃點。山竹你會不會剝？不會我?guī)湍??！?/br>
姜默被他流暢的自問自答搞得很無語，沉默了片刻道：“沒事，我直接跟你說李奎的事情吧。他本人真沒什么值得深挖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混，而且除了打架滋事，就沒混出什么別的名堂?！?/br>
沈堪輿靠著椅背，身體不自覺地往下滑，他艱難地撐著椅子坐直，姜默說完了半天他才啞聲道：“不應(yīng)該?。俊?/br>
姜默看了他一眼，繼續(xù)道：“但是他有個舅舅，叫徐海，是橙天娛樂的剛剛提拔的投資總監(jiān)，你應(yīng)該認識?！?/br>
沈堪輿勉力坐直身體，咳嗽著道：“我認識的，橙天是我們公司的大金主之一，我跟徐海還見過面?！?/br>
“嗯，但是知道他們有親戚關(guān)系的人很少。因為徐海不怎么待見這個外甥，畢竟他開口就跟他要橙天的經(jīng)理級職位?！?/br>
“哦……那就是說，”沈堪輿覺得自己腦子鈍鈍的，開了個頭然后半天才把話接下去，“李奎他覺得徐海是他的后臺，但實際上是狐假虎威？”

“嗯。目前看來，徐海根本懶得理他，但我還會繼續(xù)查下去。”姜默覺得自己要事交代完了，拿起放在一旁的山竹徒手捏破了殼。

沈堪輿咳嗽不斷，嗓子都快發(fā)不出聲音了還在說：“橙天一直是游戲行業(yè)的投資大頭，如果、咳咳，如果有可能，橙天想……注資的話，李奎一定會在中間搗亂的……誰都沒有辦法保證，徐海會完全不受他影響，我得……”

姜默有些無語地道：“你想的也太多太遠了，腦洞還是一如既往的大?！?/br>
沈堪輿低著頭安靜了一會兒，喃喃地道：“我怕他欺負阿笙……”

他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看到來電顯示是mama，頓時想起自己今天忘記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匆忙拿著手機走到旁邊接通。

他頭暈心悸得厲害，有些站不穩(wěn)，只能扶著樹蹲下去接，但還沒來得及喊一聲mama，李清就不悅地開口：“沈堪輿，你怎么還沒有過來？這都幾點了?！?/br>
沈堪輿張了張嘴，干燥的空氣嗆進喉嚨里，他把手機挪得遠了些，捂著嘴又開始咳。

他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邊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不耐煩，就匆匆從口袋里拿出止咳糖漿喝著壓了一下喉嚨里干燥疼痛的澀意，因為左手不是很靈活，他怕滑溜溜的糖漿瓶子從手里掉下去，手指又痛又僵也只能咬著牙寶貝似的攥緊，因為沒糖漿喝的話他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就聽到李清忍無可忍地道：“沈堪輿，你如果反悔了可以直說，別裝啞巴?！?/br>
“沒有……”沈堪輿艱難地喘了口氣，“沒有反悔，mama你聽我說，我、我是昨天不小心感冒了，我怕、我怕這時候去做的話，結(jié)果會不準(zhǔn)……”

李清氣得靜默了幾秒才慍怒道：“你明知道今天要做配型，為什么不注意？！”

她的聲音猝然變得尖銳，沈堪輿的心臟有些受不了，猛地一下絞痛至極，他難受得瞬間咬破了嘴唇，閉著眼咽下咬出來的腥甜，才低弱地道：“對不起mama，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昨天太冷了……但是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我剛剛有去醫(yī)院打針吃藥，很快就能好的，好了我馬上就過去?！?/br>
沈堪輿的聲音特別啞，斷斷續(xù)續(xù)地顫抖著，聽起來像在哭，李清頓時也不忍心再沖他發(fā)脾氣——主要是確認了他并沒有反悔，她才放心地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了。今天的粥給你多熬了一些，要不要過來醫(yī)院喝？”

沈堪輿聽到母親用這么溫柔的語氣跟他這樣的話，眼圈瞬間就紅了，他抬手胡亂地搓了搓眼睛，張著嘴卻說不出來話，跟個傻子一樣拿著手機點頭又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什么。

“沈堪輿？”李清叫他。

“嗯……謝謝mama，”沈堪輿努力地忍著鼻腔里的酸意，吸了吸鼻子，微哽著道，“我、我想喝粥……但是我感冒還沒有好全，我怕會……傳染，你能不能放在一個地方，我自己過去……拿一下就好?！?/br>
李清不耐煩道：“這么麻煩干什么，等你來的時候再喝吧?！?/br>
“哦……好，mama對不起啊，我是不是把粥浪費了……”沈堪輿怕母親生氣，又道，“你不用特意給我煮的，我吃你們吃不完的就可以了?！?/br>
“……嗯。”李清生硬地應(yīng)道。

沈堪輿忽然覺得特別開心，忍不住笑了兩聲，聲音仍舊嘶啞而微弱，語調(diào)卻是掩飾不住的歡欣雀躍：“mama你想吃蛋黃酥嗎？我過去的時候給你買兩大盒蛋黃酥好不好？新鮮熱乎的那種，特別特別好吃！或者你們想吃別的什么，我給你們帶過去！”

“……好了，先掛了，有什么事等你來了再說吧?！崩钋迦耘f是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沈堪輿依舊是對著忙音乖順地道：“好，mama再見。”

他掛了電話，對著手機傻笑了一會兒，走回姜默身邊，開口道：“姜默……唔——”

姜默塞了一瓣山竹到他嘴里：“和你mama打電話？”

“嗯！”沈堪輿笑瞇瞇地點點頭，嚼了嚼山竹的果rou，“這個好甜啊，真好吃?！?/br>
“很甜？”姜默吃了一瓣，覺得他可能是對甜有什么誤解，這個山竹明明是淡淡的酸，一點都不甜，“你是沒吃過甜的東西嗎？”

“哪有，特別甜啊，你也太挑了，”沈堪輿傻笑了兩聲，滿眼渴盼地道：“可不可以再給我吃一塊？”

姜默又掰了一瓣喂給他，無奈地道：“這本來就是你給我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br>
“真的好甜，特別好吃，”沈堪輿舔了舔嘴唇，吃得心滿意足，像一只偷喝了甜牛奶的貓，“阿笙和甜甜一定會喜歡的?！?/br>
姜默又吃了一瓣，仍舊是吃不出甜，不由蹙眉道：“你是味覺壞了還是剛剛跟你mama打電話有什么開心的事？”

沈堪輿點點頭，眼睛亮亮的，下垂的眼角濕漉漉的，看起來無害又溫順：“你真會猜！我跟你說啊，我mama知道我感冒了，特意給我熬了特別好喝的粥?！?/br>
姜默看他興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嗎？什么樣的粥這么好喝？”

“唔……是皮蛋瘦rou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