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么時候要個bb??？

小刀發(fā)現(xiàn)，班長說“bb”這個詞時的神態(tài)和那些連續(xù)劇里說這個詞的許多女角色一模一樣，這個詞也是電視劇里流行的?？赡芩囆g來源于生活，生活又模仿這些肥皂劇。班長對這個話題不厭其煩，鄒太太每每都是陪笑，鄒師傅會關照班長，頭不要動啊，危險，危險，小刀會換臺，小毛毛也來湊這份熱鬧，從門外沖進來或者從后門沖出來，一通狂吠亂叫，一店的人就都開心了?？窗】窗。烦匀舜琢?，哈哈哈。班長訕訕地，鄒太太拍拍手，小毛毛就又自己跑開，去找大毛和小毛聞屁股，好像根本不認識它們，接著，三只狗你撕我咬，爭搶起了鄒師傅午飯啃下的豬骨頭。

刺繡班的班長很久沒來明星發(fā)廊了。她四女兒回家養(yǎng)胎來了，據(jù)說這個四女兒對狗毛過敏，班長遂不能來照顧?quán)u師傅生意了，又據(jù)說，這個四女兒還沒結(jié)婚，是一個人大著肚子回來的。聽上去又有點像電視劇里會演出的劇情了。

大毛，小毛，小毛毛都是土狗，大毛像京巴，小毛像博美，小毛毛像西施，來自不同的街頭，不同的白天和黑夜。鄒師傅有時會讓小刀會拿它們練手，狗很難控制，說不聽，管不住，鄒師傅坐鎮(zhèn)的時候還好，鄒師傅一走，它們完全不把小刀放在眼里，甚至還會兇他，沖他齜牙，作勢要咬他。小刀確實被咬過一次，打了一個月狂犬疫苗，那個月算是白干了，鄒太太也不再讓小刀碰狗了。小刀被咬到的時候，一失手，電推子推掉了小毛毛屁股上一塊毛，師奶們來了發(fā)廊，就開小毛毛的玩笑，說它像賣豬rou的豬rou誠腦袋上的斑禿，鄒太太氣得半死，甚至晚上還偷偷掉眼淚。

沒法在狗身上練習，小刀就只能每天打烊后抱個假人上樓，小刀學得很認真，手藝也日益進步。最近，鄒師傅忙的時候，小刀也能在客人腦袋上動剪子了，但他目前還只會照料男客人，只會把頭發(fā)剃得短一些，不過鄒師傅說，很快小刀就能幫女的弄頭發(fā)了，到時候他的制服上可以繡個名字，就像他，鄒太太給他修的，明星發(fā)廊，老鄒。老鄒問小刀，你要不要叫托尼？最近街尾新開了家發(fā)廊，燈火輝煌，里頭有個什么發(fā)型總監(jiān)，一頭黃毛，就叫托尼，托尼的手背上還有紋身，文的是自己老婆的名字，托尼和每個去理發(fā)店的人都要講一講他和他老婆的故事。老鄒還說，小刀啊，這個是潮流，是時髦，我們要趕一趕。小刀沒說話，鄒師傅當他是默許了。

托尼的發(fā)廊搶走了些鄒師傅的生意，但是鎮(zhèn)上的男人們還是愛找鄒師傅剃頭，一個男人和他老婆的故事，他們不怎么愛聽，他們和他們自己的老婆，也沒什么好講的。

有一天，下大雨。一個男人來找小刀。男人三十來歲的模樣，面生，撐一把很大的雨傘，穿西裝，打領帶，胡子刮得很干凈，戴一雙黑色的皮手套，褲腿和肩頭都被雨水打濕了。男人進來之后四處找放傘的地方，發(fā)廊里沒有這種東西，男人因而顯得有些窘迫了，他窘迫地看到了小刀。小刀也看到了他，小刀正好給豬rou誠洗好了頭發(fā)，領著他去靠近門口的座位上坐。小刀抽空瞥了眼鄒太太。鄒太太抱著小毛，忙去招呼男人：“靚仔，是不是要剪頭發(fā)哇？”

鄒師傅在柜臺里吃飯，說：“那你等等啊，我馬上好?！?/br>
鄒太太又說：“可能要等一陣?！?/br>
男人搖搖頭，說：“小刀是不是在這里？我來找他?！?/br>
小刀給豬rou誠穿好兜身的斗篷，撥弄了下他的頭發(fā)，豬rou誠后腦勺上的斑禿露出來了，小刀和鄒太太打了個手勢。

鄒太太和男人說：“那你等一下啊。”她笑瞇瞇地問男人，“要不要順便理一個發(fā)？”

男人望向了掛在墻上的電視機。電視上正在播新聞。店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約而同地看著電視，

一個女作家去世了，小小的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了她的照片，她的身量不高，人很嬌小，有她抱著狗的照片，也有她抱著很多孩子，在一所學校前的照片，她長得不算漂亮，每張照片里都笑得頗開心，看上去親和力十足。女作家的名氣很大，出過很多，被改編成電視，電影，話劇，被翻譯成二十幾種文字，遠銷海外。女作家還資助了不少聾啞學校，收養(yǎng)了不少聾啞孩子，甚至有以她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女作家叫萬山。

萬山因為肺癌并發(fā)癥于前天凌晨過世了。

小刀拿了面鏡子給豬rou誠看后邊頭發(fā)修建過后的長度，豬rou誠點了點頭，和小刀比拇指。小刀笑笑，拍拍他，示意他坐好，他拿起一塊海綿擦豬rou誠短而粗的脖子，一些碎發(fā)匆匆被掃落。電視上還在講那個女作家，正播到她此前接受某個訪談的片段。小刀掃了眼，女作家微笑著說話，字幕打出來一行字：是的，萬山，取的是萬水千山的意思。

畫面一側(cè)開始用文字敘述女作家的生平，萬山原名蔡淑賢，出生在廣州一戶小康之家，家中獨女，父親在中山大學任職，母親是出版社編輯，萬山從小便展現(xiàn)出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天賦，初中時發(fā)表了第一篇文章，高中時參加了全國詩歌大賽、高中生作文比賽，均有斬獲，大學留學英國，修習英國古典文學，深受西方思潮影響，歸國后潛心文藝創(chuàng)作，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即獲大獎，此后的文藝創(chuàng)作生涯也可謂順風順水。

更多的照片出現(xiàn)了。

一個小女孩兒穿著花裙子，兩腮摸著胭脂紅的大笑著的照片，少女手捧獎杯微笑的照片，還有各式各樣，各種場合的家庭合照，野餐，聚會，生日會，大家都笑著，萬山圓臉蛋，白皮膚，笑得總是很開心，極富感染力。

鄒師傅吃完飯了，咋咋嘴巴，和站在門口，抓著雨傘的男人說：“你賣什么險的？”

接著是更多的照片。

大本鐘下，倫敦橋篤，巴黎圣母院前，比薩斜塔的草坪上，萬山一個人，或是和一些男人女人，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合影。字幕介紹說，這個是她的教授，曾經(jīng)來國內(nèi)開過巡回講座，當時還是萬山擔任的講座翻譯和主持，這個是她的同學，同學們，還有這位，是她的……

男朋友、愛人，范老師。

范老師是萬山的初戀，他們大學時便在一起了，范老師搞藝術史的，現(xiàn)在中山大學教書。

這下又是許多照片，山呼海嘯一般。這次全是萬山和范老師的合照了，他們擁抱在一起，有時看鏡頭，有時不，當然還有結(jié)婚照，萬山穿過一身白色的婚紗，也穿過傳統(tǒng)的中式紅禮服。照片里還夾雜著一些來自范老師的學生，萬山的友人，范老師的家人的評語，他們是很恩愛的一對，從來沒爭吵過，從來沒大聲說過話，總是很開心，很融洽，可謂文藝圈內(nèi)模范夫妻。

萬